舅爷每天整七点看新闻联播,感叹党的政策好。
也常常就着用热油浇了的大蒜下饭。
也常常拿着小的水果刀把水果切成小块,一块块吃的有滋有味。
也常常去看下象棋,每到饭点姥姥都让我去喊他吃饭。
也常常讲年轻时候工作去过很多地方吃过的美食,小时候的我啊对他讲述的食物和地方充满好奇和向往。印象最深的是他讲发菜怎么难挖,怎么用鸡蛋做。我到现在都印象很深,也直到现在我也没吃过。这大概是舅爷给我留下的好奇感吧。
也常常带着小小的我去集市上吃肉,啃热热的牛骨头,其实我并不喜欢吃,但是每次都还是很乐意跟着他去集市上逛,东瞅瞅西瞧瞧,让他给我买别的好吃的。
小时候的年味都是舅爷给的,还记得他做的炸带鱼,排骨炖萝卜豆腐的软糯和香喷喷就是应该有的过年的全部滋味。所以国外这几年,每到过年我都想吃炸带鱼,但每次吃到的都不如舅爷做的好吃。
小时候,有一次他带我和表妹去街上打耳洞,我非常抗拒,后来表妹打了,姥爷笑我胆子小,我一直记得。
在我的印象里,舅爷脾气急但是心底很善良,笑起来大眼睛也满是笑意,整个人乐呵呵的,生气起来就是瞪人再配上转头好像要显示自己很凶的样子,其实每次看他生气一点也不凶巴巴,反而有点搞笑。
舅爷还喜欢吃包子喜欢吃肉,也总挑剔姥姥做的饭说有点儿酸,有点儿咸,总之就是有点儿不太理想的挑剔让我觉得好好笑。
后来我长大了,他也慢慢老了,每年回家去看他,他都坐在沙发上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夸我要继续读书是对的,舅婆会说想要我离家近稳定点,舅爷总会打断她说飞来飞去才好,看世界多有意思。然后再和我说说其他人,顺道一起diss一下别的人,达成共识。
再到后来,他越来越频繁的住院,身体越来越不好。
直到我因为自己的问题,请假回到家,才知道舅爷身体状况不好。
三号我去看他,姨姨问他你看这是谁,他很清楚的回答,毛毛么。过会儿又含糊问我还出国吗,在家待多长时间。我回答之后他就点点头。过会儿又喊我问我什么,我没听懂,舅爷就一如往常一样小脾气又上来了,用他经典瞪人的动作瞪了我一眼,还特别清楚的说了一句他有点儿生气时候的口头禅: “一哈过去去”(意思就是连个话都听不来,你给我走开。)
突然就想起小时候他跟我说话,我总是假装听不见一遍遍的问,把他气的又是瞪我又是给我妈告状。小时候我也总喜欢乱叫乱吼,舅爷就说你要唱歌就好好唱,你乱吼啥。但我就偏偏吼,舅爷就生气的瞪瞪我转过头不理我。童年的我总以把舅爷气到唉声叹气转身不理我为乐趣。那些时光就是这样,主要由脾气有点急的舅爷和极度有耐心的舅婆组成。
我总觉得来日方长,也从来没想过我的亲人会离开。我总觉得虽然老人们时常住院,但是不会离去。我也总觉得我每次回家,去看四个爷爷奶奶是再普通不过的习以为常,可是这次回家,我的四分之一的看望变成了告别,我没有做心理建设的告别,而我还是后知后觉的那种人。
四号凌晨他就安详的睡着了。用表妹的话说爷爷睡着了。
仿佛冥冥中有安排,因为各种原因很快决定请假回家的我,见到了舅爷,跟他说了话,陪了一会儿他,少了些遗憾。
就这样,见了舅爷最后一面,惹他发了点小脾气,就像小时候一样。
今天清晨送舅爷入土为安了,离开的时候站在又冷又高的山上看到了暖暖的日出,一如他给我们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