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所谓米其林三星,在国外待久了,程乐儿并不觉得有什么新鲜,不过新瓶装旧酒。吃饭,与其说是吃口味和氛围,倒不如说跟谁一起吃,吃得是否愉快,才是至关重要。
这家店环境自然是不错的,给贵宾留了单独的房间,也算雅致安静,甚至连服务生也是很懂眼色,并不会频频来打扰这一家团聚。
上一次这样一家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还是圣诞节乐儿回来的时候,这转眼又过去大半年,程万豪心中既是高兴,又有些百感交集,谈笑间不免就多喝了两杯。他这人,微酣时自己不觉,只顾着和女儿高谈阔论,仿佛往昔某个再平常不过的家庭日。
文雪凝悄悄拉过乐天,在他耳边叮嘱:“一会儿把我们送到家就送你爹地回去,他喝了酒,你开慢点。”想了想,不免又添了一句:“如果在那边看见人,要记得礼貌尊重,毕竟是思晨的妈咪,叫声antie是应该的。”
程乐天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见她认真模样,忍不住笑起来。摇了摇头,低声说:“妈咪你瞎想什么,爹地一直是一个人住啊。再说,人家沈阿姨早就有男朋友了......妈咪你不会是......”
文雪凝有些窘迫,下意识准备顾左右言他,目光流转处,恰对上他含笑双眼。那双眼睛似醉非醉,带着他惯常的那股子佻挞,可偏又含了情似的,浓得化不开。这会儿倒像是她自己不胜酒力,生生被逼出了一脸红霞。
这莫不是父子俩联合起来挖个坑等着她去往里跳?她是知道程万豪从前做事手段,所以此时便不作他想,只当是他刻意为之,以求改变自己在她心里形象。殊不知这还真是冤枉了他,一来以他骄傲个性,除非自己愿意低头,并不屑靠儿女施以援手;二来一场夫妻,二十多年恩情一旦分开,他就知道靠一时的哄骗并不能真正挽回,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再建罗马也非一日之功。
只是毕竟心之所系,那一抹红霞还是引得他挪不开眼睛。乐儿见状,笑得合不拢嘴,故意拿手在他面前扫来扫去,口中还在打趣:“亡羊补牢,犹未晚矣。爹地现在知道妈咪的好处,该骂自己当年有多蠢了吧?”
他当然早在心里把自己骂过千百遍,尤其是每一个孤枕难眠的夜晚。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可不可以放下曾经累积的失望、遗憾、愤怒、猜疑、厌倦,改变自己,然后重新认识,重新开始?对此,程万豪不能说有足够的信心,毕竟,这并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抬手看了看时间,过了八点。
“乐天,你陪妈咪和妹妹回家,我自己叫车就好。”做君子么,他也会的——如果她不再中意自己这一款。
这是今晚文雪凝第二次小小惊讶,不过,她仍是认定这都是他的战术,索性顺了他的意。
“我们等你叫到车子,看你上车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