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下,海与天连成一片,远远望去就像身处一面巨大的透明玻璃镜里,阳光照到镜面上折射出万物的颜色。海风拂面,风力不强,但是刮到脸上时让人怪痒痒的。
谢荼和吴文旅行的第一站是S国一个临海的小城市。谢荼双脚踩在软软的沙滩上,细沙在太阳下被晒的暖烘烘的。谢荼没有给自己制定什么旅游攻略,他没有要按计划参观的景点,他也没有必须要完成的计划。他只是这么轻松、了无牵挂得走在沙滩上。
身边跟着的是吴文,“哥,你知道这个城市有个别称吗?”
“是什么?”一切都那么美好,全身都在阳光的沐浴下晒得暖洋洋的,谢荼的声音也是少见的慵懒。
“镜城,”吴文指着远处的海与天,“这样看去整个城市是不是都像在一面镜子下。”
“像,”像是想起什么,谢荼眼神微眯,“这个城市原来还有个名字的,”谢荼声音陡然冰冷起来。“静城。”
“不是一样吗?”
"寂静的静,"谢荼叹口气,“因为这个小城原来是一些人专门遗弃孩子和老人的地方。”谢荼说到着,吴文瞬间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这时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突然撞向谢荼,小孩子跑得快,冲劲大,一下子把谢荼撞得往后退好几步,还是吴文眼疾手快从背后扶住谢荼。
“大哥哥,对不起。”小男孩被撞得有点蒙,但是站稳第一件事就是道歉。抬头睁着大眼睛,眼神小心翼翼。
“没事,下次小心点。”谢荼伸手摸摸小男孩的头,语气温柔。
男孩父母也赶来了,先看小男孩有没有事,听孩子说自己撞到人后,赶忙回头道歉,“不好意思,小孩第一次带来海边有些兴奋,实在不好意思。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不用在意。"谢荼微笑道,"你们是来旅游的吗?"
"不是,我们是本地人。"
旁边的吴文开口道:“那小朋友怎么一直没来过海边啊?”
“哦,这事说来我这个当妈的心里就苦,”说起孩子,母亲总是有许多话的,“我们虽然是本地人,但是前些年一直在外地工作,以前啊,我们这个城就像有魔咒似的,你在街上走几步就发现一个弃婴,再走几步就是坐在马路边上白发苍苍的老人。我和孩子他爸本来都准备在外地落户口了,是陈执政发起政策,鼓励我们这些有文化的人回来建设家乡,给了好多优惠政策。”
男孩爸爸听到妈妈说起政策眼神亮起来,“是的呦,当时我们家娃娃都五岁了,但是为了响应政策,我们就带着娃娃回家乡来了。”
“那和看海有什么冲突吗?”吴文没有感受过父母们唠叨起来的威力,很耿直的继续问着自己想知道的问题。
“刚回来什么也没有啊,我们家这边又有太多老人小孩。我和娃他爸是建筑师,我们就一直忙着帮忙建设福利院和养老院,这不,这么多年忙着,一直没有时间带娃娃出来玩。”
妈妈说到这,蹲下来抱着男孩,“我的成成哦,妈妈这么多年没有好好陪你。”
“那为什么要回来啊?”吴文没办法理解这对父母的做法,既然回来这么苦,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因为这是我们的家啊。”这对父母理所当然的语气。
“我弟这些年一直奔波,没怎么回过家。”谢荼看吴文越问越离谱,赶忙打圆场。
“是吗,我没比你们大多少,但是姐还是要说一句,年轻人不要总是忙着工作,多回家看看。”
“嗯,好。”谢荼拦着要反驳的吴文,抢先应道。“我刚听你们说,你们响应政策回来的。”
“是呀,”说到此,妈妈语气又沉下来,“我们想回来,可是我们当初拼命考到别的地方也是为了摆脱这里。当初这里就像一座活坟墓一样。这座城地理位置并不好,经济一直落后。是陈执政合并许多小城,并且派特级执政者监管,行政效率快了很多,才让我们这个静城变成举世闻名的天空之镜啊。”
爸爸对政治这方面更有兴趣些,“其实,我们这个地方虽然有问题,但是解决起来也是很简单的。建福利院、养老院,推行经济开放政策,我们这个地方很好救活的,可是当时行政结构下,层层制衡,层层程序,没有人愿意花时间在我们这个丁点大的小地方啊。”
“我们听说陈执政身体不太好?”
“没有啊,我们没有听说。陈执政前些年是做过些手术,但是新闻上说恢复的很好。你们从哪儿听说的。”
S国太多人已经将陈老神话了,在他们看来陈老就是救世主,永远顶住他们头上的那片天。听到自己的神祗身体不好,这对父母眼里露出警惕的神色。
“哦,那我们可能是消息听差了,我们是L国来旅游的。”谢荼连忙转移话题。
接着他们客套几句就分开了,而这段插曲也并没有让谢荼和吴文两人停下旅途的脚步。
地球亘古不变得自转着,这颗不透明的星球便出现白天和黑夜。不论人类掀起多大的浪潮,人类也无法改变夜幕的降临。
白天这片原始森林还没有多可怕,夜幕下,这片森林便露出它的獠牙企图吞噬不速之客。
李明如放弃治疗自己,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在这里游荡。身体好似幽魂,眼神却如恶狼凶狠,手中一刻不停的记录着森林里的环境情况。
突然,李明如停下了,他迅速蹲下来滚进旁边的草丛。他听见狼嚎声,一声高似一声,一声紧似一声,从几百米处传来,从三百米处传来,从百米处传来。李明如降低自己的呼吸频率,一点一点往高树边挪动。
为首一只狼停下脚步,鼻子朝空中嗅了嗅。然后往后退几步,猛地用力朝李明如的方向奔来。千钧一发之际,李明如也刚好挪到树旁,在头狼要咬到他的前一秒飞快爬到树枝上。
其他狼也被吸引过来,全都围在树下,或抓树,或嚎叫。李明如往树下扔烧着的树枝,狼群一时被吓住不敢再上前。
“我还没准备现在死。”李明如说着把一瓶墨绿色的液体滴在树枝上,然后将树枝点燃往远方扔去。接着自己喝下解毒剂,捂住口鼻。
掺了液体的树枝没有扔到狼群眼前,而是后面,狼群没有在意。那树枝烧出的气体也是绿色的,顺风吹向狼群,不一会儿。狼群里的狼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了。
“这药威力真强,话说谢荼这些年在研究什么?这药不简单啊。”
李明如爬下树,在一地躺倒的狼群里走了个神。
上次在街上遇见谢荼,那是他在谢荼手术后第一次见着谢荼。
“那,我不打扰你了。再见。”
“再见。”
那次他们道别,谢荼在从他身旁走过时给了他一个一掌长的小木盒。里面装了十盒不同颜色的药剂,没有说明书,药剂上只有有毒和解毒字样。两瓶解毒剂,剩下八瓶都是有毒的药剂。
他这次拿的是两瓶解毒剂后面一瓶,李明如想,按着谢荼有些强迫症的习惯,这些药剂毒性应该是越往后毒性越大。
李明如无奈叹口气,有些不着边际想着,这点上谢荼一点也不像阿荼。他想,阿荼如果能够长大,他一定会把他养成一个聪明却坦诚的人。谢荼很聪明,可是他的聪明是在痛苦中磨砺出来的,是在万丈悬崖中一点一点摸索出来的。
不知怎得,他突然就有一种直觉,谢荼已经猜到他想做什么了。他知道他不准备活了,可是谢荼没阻止自己。不是因为他无情,李明如脑海中闪过他与谢荼相处的片段。那时,谢荼看着他时,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可是眼神却温柔得要命。而是他知道自己无法阻止一个不想活的人继续没有灵魂的徒劳的活着。
“我心里有人啊,心里有人的人怎么再喜欢别人呢?”
而那个喜欢的人已经不在了,这个世界又有什么值得留恋呢?况且,现在这个情况,自己活着反而是一个错误啊。
谢荼一直都知道啊,他就是这样清醒得爱着自己啊。明知道没有结果,却还要扑上来。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李明如看着天上的星空,思绪万千。明明这片森林这样危险,可是头顶的星空又是那样让人沉迷。
同样星空下,不同的人问了同样的问题,“哥,你明知道李明如不会喜欢你,你为什么还要不撞南墙不回头?”
谢荼和李明如两人站在山顶上,底下是万家灯火,是喧嚣人间,抬头是万千星辰,是辽阔天际。“你说错了,我是已经撞了南墙,可我还是不回头。"
"实话说,没有李明如我也能活,就像现在,我照样可以旅游可以和你聊天。"谢荼低下头,声音也跟着低下去,“但是人生在世,总要追求点什么。”
“你追求什么不好,追求李明如那个家伙。”吴文罕见地怼谢荼。
“没办法啊,一眼万年。”谢荼倒不在意,他可能真的准备放下了,所以也愿意倾诉,“然后真的就栽了,当时回家那条路太暗了,整个世界就只有李明如捧着一束光走到我身边。我就在想,这人是来拯救我的吧。”
“我陪你这么久,你也没回头看看我。”吴文嘟哝着。
“我以为我是被光吸引,我是一个困在冬天的人,太渴望光了,哪怕他是火焰,会将我燃烧殆尽,我也要去抓住他。可是最后,我发现我和李明如,”
"是同类相惜。"谢荼声音从山顶上响起,空寂缥缈。
“是因为同病相怜吧。”远处的李明如,他的答案从森林深处传来,隐秘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