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手头的最优先事项,就是启动对曹魏的北伐。
北伐,是对刘备政治遗产的“最大化利用”。
为什么这样说呢?
因为刘备最大的政治遗产就是,自己是东汉帝王宗室,由此蜀汉在血缘上具有正统性。
不过,蜀汉王朝如果仅仅依靠血缘上的正统,也很难具有充足的说服力与号召力。
在当日,曹魏能顺利取代汉室,除了利用各类谶纬、天象,营造一种天命所归的气氛之外,还有一件法宝,那就是地理正统性,即大国正统在中原。
曹魏受禅,定都洛阳,从当时的地理经济格局来看,洛阳叫“天下之中”,所谓王者必居天下之中,得中原者即得正统,这个观点在当时可以说深入人心,所以曹魏篡汉之后,也能笼络住人心。
与此相比,蜀汉所处之地,乃是偏僻西南,地理合法性跟自己毫无关系。
所以,为了增强自身存在的合法性,必须北伐,打出 “汉贼势不两立,王业岂可偏安”的旗号,努力让自己占有“天下之中”。
另外,在蜀汉迅速崛起的过程中,刘备集团收编、招揽了不同地区,各个政治派系的臣属部下,他们之间必然有各类矛盾。
要想解决,最便捷的方式,就是“内部矛盾外部化”,也就是通过高举“兴汉伐贼”的旗帜,讨伐曹魏,才能增强蜀汉政权内部的凝聚力。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诸葛亮感到的,肯定是一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
要想维持蜀汉政权的存在,北伐曹魏,就变成了现实中唯一现实性的路径选择。
为了迅速完成对蜀汉人力物力资源的动员,投入北伐,诸葛亮主政以来,就在短时间内完成了多项准备工作:
第一,经营南中地区,稳定大后方。
南中,就是今天的四川南部,以及接壤的部分云南贵州地区。
这里出产耕牛、金银、粮食、盐铁等物资,还有不少彪悍善战的少数民族,比如羌人部落,诸葛亮曾经在这里的羌人中,招募过一支精锐部队“无当飞军”。
其次,建立了一套高效,军政合一的行政管理体制,称为“诸葛成规”:
丞相诸葛亮依靠自己的巨大威望和拥有的权力,开设自己的办公机构,丞相府,权力独立于皇权之外,执掌国政军事。
诸葛亮丞相府的权力大到什么程度呢?
就是史书上所说的“政事无巨细,咸决于亮”——翻译成白话就是,行政事务无论大小,最终决策都由丞相诸葛亮说了算。
集权,不仅提高了行政效率,也顺便杜绝了出现外戚、宦官乱政的可能性。
这套体制的另一个特征,叫“宫府一体”,也就是体现皇权的“宫”,和代表丞相诸葛亮,拥有实际行政管理权的“府”,融为一体;
前者充分信任,赋权给后者。
为了保障这一点,诸葛亮在人事安排上煞费苦心:
比如北伐开启后,位于成都的丞相府,就变成了留在后方的代理行政机构,诸葛亮安排了自己的亲信蒋琬等人,管理这个丞相府。
同时,大军出征,后方的军队统帅权也很重要,尤其是国都成都的卫戍任务,诸葛亮也把它交给了自己的亲信如董允、向宠等人。
同时,皇宫内朝里的首要官员,比如侍中,也都是来自诸葛亮嫡系,品德能力并重的文臣,例如费祎、董允等人;
他们的作用,一是充当丞相府和皇宫内朝的沟通交流渠道,二是负责人事等其他事务,帮助丞相诸葛亮分忧。
不过,需要指出的是,这套模式的形成与运作,依赖于诸葛亮的巨大威望、对蜀汉的绝对忠心,以及超凡的能力,从而保障了后主刘禅对这套体制的信赖与认可接受。
第三,是诸葛亮采取了一系列财政方面的新政,充实财源收入,保障北伐的顺利进行:
例如加紧铸钱,也就是发行蜀汉自己独有的货币;
实行官府盐铁专卖,朝廷出面督办特色纺织品“蜀锦”的生产,外销用于换取战略物资;
同时加强户籍人口管理,收编以往在朝廷掌握之外的游民,给予土地安置,收取粮食赋税等。
然而,需要指出的是,尽管有以上形形色色、紧锣密鼓的筹备,但蜀汉朝野上下也知道,蜀汉的国力根本不足以支持刘备和诸葛亮宏大的战略构想。
由于国力对比悬殊,舆论民心的转移,时间是站在曹魏这一边的。
但反过来说,一旦蜀汉满足于偏安西南,坐视曹魏壮大,任凭东汉王朝的威望在天下民众心里逐渐淡漠,那么蜀汉政权的灭亡也是早晚的事情。
于是诸葛亮陷入了“不北伐,等死;主动北伐,找死”。
这样一种两难悖论之中,这个悖论也成为诸葛亮和蜀汉政权终其一生未能走出的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