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民部侍郎裴蕴认为民间户籍,脱漏户口以及把成年壮丁诈注为老人或小孩(以逃避赋税和徭役)的,还有很多,上奏下令复查,若有一人不实,则负责官员解职。又允许民间自己纠察,举报出一个漏报男丁的,令被举报的人家代缴赋税及服徭役。本年,诸郡计帐增加男丁二十四万三千人,新归附的人口六十四万一千五百人。皇帝临朝阅览报告,对百官曰:“前代没有贤才,以致有如此罔冒;如今户口皆实,全都是因为有裴蕴。”由此逐渐亲信委任他,不久,擢升为御史大夫,与裴矩、虞世基参掌机密。裴蕴善于观察皇帝的脸色和心意,皇帝想要加罪的人,则扭曲法律以锻成其罪;所想宽恕的人,则附从轻微的条款,“依法”释放。此后,大小案件,都交给裴蕴处理,刑部、大理寺都不敢跟他争,一定禀承裴蕴的意思,然后决断。裴蕴有机辩,口若悬河,或重或轻,全在他一张嘴,而且剖析明敏,时人无法反驳。
华杉曰:
裴蕴很能干,他越能干,对国家危害越大。他越立功,就越成为他干坏事的资本。这样的人,用孟子的说法,是“事君之臣”,不是“社稷之臣”。他和皇帝杨广,都把国家当成了自己实现私心私利的工具,而不是效忠对象。裴蕴后来在宇文化及发动的江都兵变中与杨广一同被杀,也是死有余辜了。
《大学》对杨广和裴蕴这种人也有定义,叫做“心不正”。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的前提在“正心”,《大学》说:“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你处理一个人,一件事,首先要摆脱自己的喜怒和好恶等各种情绪,心才在腔子里,摆得正。杨广身为皇帝,全凭自己的喜怒好恶行事,裴蕴身为大臣,不能匡正君王,发挥大臣的职责,而是变本加厉协助他随心所欲,君臣二人,就成了狼狈为奸。
《孟子》对这种情况也有论述:
“长君之恶其罪小,逢君之恶其罪大。”
长君之恶,是助长国君的恶性,所谓助纣为虐。不过,长君之恶,那还算是小罪,因为他只是不敢违抗君主,或不舍得因违拗而失去权位,听命行事。逢君之恶,那才是大罪。什么是逢君之恶呢,朱熹说:“君之恶未萌,而先意导之者,逢君之恶也。”那国君本来没想到要去干的坏事,他引诱国君去干。或者国君想干,但是还不敢干,不好意思干,因为毕竟良知未泯,知道那样不应该。而这时候,有奸恶之臣加以逢迎,给国君找出理论依据,帮助他自欺欺人,让他无所忌惮,理直气壮的干。这才是最坏的家伙。
裴蕴就提供了一个“逢君之恶”的样本。
裴蕴干了坏事,他还“剖析明敏,时人不能致诘”,这也有说法,就是司马迁在《史记》里评价商纣王的话:“智足以拒谏,言足以饰非”,他的智慧足以拒绝他人的谏劝,他的口才足以粉饰自己的错误。杨广和裴蕴,都符合这句话。
为什么我们要读圣贤书,要读历史,因为所有的道理圣贤书已经讲完,所有的人和事的样本历史书上都多如牛毛。这就是《资治通鉴》序言里说的:“君子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读得多了,遇到任何事情,讲过的道理,见过的人和事,都历历在目,了了分明,可为镜鉴。
华与华是咨询公司,我最警惕的,就是说某人“知道客户老板要什么”,这就有投其所好,将错就错,谋财害命的危险,所以,我拟下一条原则:
给客户他需要的,不是他想要的。
这就是要做社稷(客户公司)之臣,不是事君(客户老板)之臣。做到这一条,比古代大臣容易得多,因为你最多只是丢个客户,少赚点钱,又没有生命危险,你何必怕得罪他?
心要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