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的话】最近“霸凌”一词常见诸媒体。看到孩子伤害孩子，我首先想到的是现在的孩子过得有点难，并且他中的一些过得不太快乐。我觉得如鲠在喉，于是选了这个特别难写的主题，尽管难写，我也要试试。

霸凌不是新鲜事物，人类社会从古至今，恃强凌弱一直存在。原因不复杂，只要个体差异存在，就会有欺凌出现。

可是，当看到孩子欺负孩子时，对这件一直在社会中长期存在的事情，我就无法风轻云淡处之。我努力回想，想从我的经验体系中寻找一些有价值的蛛丝马迹，想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01 学前班

在我小的时候，在我所生长的那个小城市里，几乎每个小学校里都有一个独立的小院子，这个小院子是学前班所在。没有小院子的学校会划定一个相对安全、安静的专属区域给学前班的小孩子活动。那时候的学前班是小学承办的，能很好地帮助孩子向小学过渡。

一道矮墙把准备上小学的孩子和正式的小学生隔开。孩子们在这个小院子里为成为一名合格的小学生而努力。他们在这里熟悉小学生的作息，学习遵守课堂上的规矩，学习适应集体生活...... 还学习一点点文化课，比如，怎样写1到9这几个阿拉伯数字，怎样把汉字的横写平，竖写直。其实，在学前班的大多数时间里，小孩学习的是唱歌、跳舞、画画，和老师一起到户外做游戏。

我的学前班生活是美好的，即便有一些约束让我觉得有点不自由。可是，当我一想到这些约束是我成为一名光荣的小学生的必经之路时，我就又快乐起来。

那时我羡慕矮墙外的哥哥姐姐，羡慕他们戴上红领巾威风的样子，羡慕他们拥有更大的活动场地，我向往长大。

学前班的院子被大树环抱，夏天十分阴凉。学前班的小孩之间没有攀比，心思单纯。

我有这样一段关于学前班的记忆碎片：每当下课，我就趴在一个男孩的背上让他背我，我咯咯笑，背着我满院跑的男孩也咯咯笑，每天都诸如这般的无忧无虑、没心没肺。如果放在今天，整天背着我的小男孩的家长可能不太高兴，也许会觉得我经常欺负他也未可知。

小孩子的视角和成人不同，他们不太在意成人价值观里的荣辱得失，他们简单直接的直奔快乐这个主题。所以，在我儿子小的时候，在是否被欺负的问题上，我以孩子的感受为主，被实力相当的小孩推搡一下，孩子没感觉被欺负，我又何必吓唬他，让他感到委屈呢？幼儿园的时候，其他孩子的家长说某某孩子爱打人，打过我儿子，我儿子却说没人欺负他，我选择不去歇斯底里，“世界什么样子”这件事让孩子在安全范围内自己去触摸吧！

我在学前班时，唯一让我感到有点压力的是学前班的老师可能不太喜欢我。有一次我把课桌弄倒了，漂亮的小老师正托着香腮沉思，被打扰之后，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在小老师厌嫌地注视下，我默默地扶起了沉重的课桌。从此，我对这个学前班里绝对的权力人物感到一丝畏惧。

在我三、四年级的时候，她嫁到和我家有一点交情的人家，即使在这层关系上加上我的几分世故阅历，也未能改变我对她的看法，我始终认为她不是一个友好的人。可见，一些经历会给人留下很深的痕迹，特别是小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现在想来，那个小老师给小小的我制造的小小的烦恼也不是坏事。她让我第一次在意了别人的脸色，让我知道自己弄倒桌子无论多沉重，也要自己想办法扶起来。

后来学校里的学前班取消了，听说是因为学前班存在严重的小学化倾向，学前班严重违背了教育规律和目的。我听说现在有一种叫“幼小衔接”班的东西，几乎把小学一年级的课程都学一遍。看来孩子们的起跑线又悄悄地提前了。

据我观察，有些小孩从来没有真正玩过。很多东西，有了资本加持就变了味儿。小学里的学前班取消真是可惜了！

02 成长必定经历疼痛

从小学一年级起，孩子们开始体会到好成绩带来的优越感，为了始终享受这个优越感，有些孩子开始努力保持成绩；有些小孩因为很会玩受到同学欢迎；当选班干部的小孩往往获得一些小小的特权。

同一起跑线上的孩子，在不同因素的刺激下，在各自的赛道比赛成长。赛场外父母因为孩子暂时落后心急不已，他们开始焦躁。家长的情绪影响了孩子，小孩子之间出现了差异，小孩子的心思慢慢变得不再单纯。

五、六年级的时候，孩子的个性逐渐表现出来。这个个性就是以前形成的性格。

班级里形成了以几个小孩为核心的小团体，学习成绩不佳经常被老师批评，兼具性格懦弱的孩子的处境变得不乐观：有的不太容易找到朋友，有的经常被取一些侮辱性的外号，有的甚至遭遇排挤......

现在想来，那些在暴力中寻找优越感的小孩，有的应该是出于自卑，有的可能从家长那里学到了以暴制暴，有的受到不良作品和风气的影响，有的是为了得到更多的关注......

我在那个时候既讨厌又惧怕体格强壮，好勇斗狠，拉帮结伙搞孤立的孩子。我不记得我和他们相处的细节，但是在与他们不太融洽的相处中，我学会了如何不卑不亢和规避矛盾。

社会上各种各样的风会丝丝缕缕地吹进校园。小孩子在风中起舞，生存的环境变得不再纯净，这一切都是人成长要经历的风雨，是走向社会之前的预演。成长，本来就会有疼痛，每个人都要在疼痛中学会坚强。

儿子生性好静，小的时候喜欢看书，喜欢一个人专研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在学校时，他不愿意参与男生们追逐打闹的游戏，对竞技体育运动也缺乏天赋。尽管我买了各种球利用课余时间陪他玩，也没能让他喜欢上任何运动。当男生们谈论手游时，因为儿子对电子游戏不感兴趣无法融入他们。而他喜欢的集邮、集币、电子和IT领域的东西，因为在孩子当中太过冷僻让他更寂寞。

在五年级之前，课间休息时儿子和文静女生一起玩，五年级开始，和女生玩这件事遭遇了男生恶毒的语言攻击，特别是一些早熟的男生说出来的话杀伤力特别大。因此，他开始了一个人孤独的课间。

如果说霸凌不限于肢体，被孤立也算一种霸凌吧！但是换个角度看，被孤立者也有自身的原因。当时我一边从外围努力让儿子摆脱困境，一边帮助他变得强大。也许早点学会孤独是好事，毕竟人生本来就孤独。

有一天，我在看夕阳时想到，一切都会过去，唯有春花秋月四季轮回不变。于是我开始带着儿子在大自然中寻找快乐。

在经历了孤独之后，在生活上，儿子变得比同龄孩子自立，因为很多事需要一个人面对。读初中之后，他交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感受到了来自朋友的温暖。但是，因为小学时的经历，让他对友谊患得患失。后来，儿子再经历了一些困惑之后，掌握了与人相处的尺度，变得快乐起来。

03 保护

在我的小学时代，谁要是有个高年级的哥哥，就没有人敢轻意在肢体上欺负他。

有一天，一个高年级的男生，在午休时，气势汹汹地闯进我们教室，喊：“谁叫王XX！”我们都怕这位王同学，因为他很能打架，下手狠。王同学吓得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走到班级门口，对方一把抓住他的衣领说：“就是你老欺负刘XX？小兔崽子你给我小心点，你再敢动刘XX一次，我打不死你！”说到“我打不死你”的时候，对方还特意用力将王同学的衣领提了一下。王同学可能吓傻了，一声不吭。对方恶狠狠地问：“听见没？”王同学赶紧点头，小声说：“听见了！”

闯进教室的男生读六年级，因为王同学经常欺负的一个低年级学生是他堂弟，所以他过来给他弟弟撑腰。

上幼儿园的时候小孩实力相当，即使打起来造成恶性后果的概率也很低。所以，在我的儿子上幼儿园时，他要是被谁推一下，打一下，如果儿子不认为对方有恶意，心里过得去，我不会大惊小怪的吓唬他。我愿意让他眼里的世界总是蓝天白云，鸟语花香。

我始终关注儿子的心理健康，一直担心他因为被人欺负了在心里留下过不去的坎，所以我让他学跆拳道。但是我从来没告诉过儿子如何学以致用化解危机，我想有“武艺”傍身，危机时刻他可以多一个选项保护自己。可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关键时刻在于勇气而非技术。当危机来临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利用身高优势和“武艺”解决问题，而是跑到老师办公室避难。

其实不是儿子软弱，是他善良。我从来没教他以暴治暴，因为强中自有强中手，不见得每次都占上风。这世界戾气太重，打回去，再被打回来，实在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04 蒂科与金翅膀

我问儿子：“有人欺负你吗？”儿子说：“我这么大个儿，谁能欺负我！”

有时我觉得我挺成功，给了儿子一个不能轻意被人欺负的体魄；有时我又觉得我不成功，有一些事情他还是患得患失。

我找出《蒂科与金翅膀》给儿子看，我说：“小时候你看不懂，再看一遍吧！”

书中最后一句：我们都是不同的，各自都有属于自己的回忆，和看不见的金色梦想。

回忆是来路，梦想是未来的方向。过去经历的决定你是什么样的人，未来你想去的地方能不能到达，决定于当下你的选择。其实不必执着目标实现与否，在目标牵引下向前，享受过程就挺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