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出最后一口烟圈,抿灭了烟头,月依把自己还未干透的长发放下来,窗外灯光旖旎,已经呆呆的站着失神了很久,越来越凉的夜风让月依不禁打了个寒战,看了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又是一年的4月13号了,月依无奈的摇摇头,苦笑了一下,失眠症越来越严重了,看来换了医生也是没什么用,离开阳台,回到书房里给自己倒了一大杯红酒,仰头喝下。
临安,脑海中一浮现这两个字,指尖便开始隐隐作痛,因为心里的疼身体感受不到,所以才会通过指尖表现出来,十指连心,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衣服上残存的烟草味,让她感觉到些许安心,月依坐在地板上,头靠着墙闭上眼睛,思绪渐渐变得游离起来。
2008年的夏天,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印象深刻的一年,奥运会在北京举行,人们都在开心的讨论开幕式讨论比赛讨论金牌,而对于月依来说,这一年更是无比深刻,因为这年夏天,她遇到了,临安。
暑假闲来无事,月依在网上满屏的奥运新闻里看到一个街舞的视频,是Jabba WockeeZ在America'sBestDanceCrew夺冠的那只舞蹈,新奇的假面形式和动感有力的popping动作让月依瞬间爱上了这个组合,刚好在学校的论坛里,有人也开了一个jabbawockeez的帖子,月依留言说原来对街舞完全不懂,也不感兴趣,因为jabbawockeez,突然间爱上了popping,有人回复到,这就是jabbawockeez的魅力,就这样,月依认识了发帖的楼主,川崎。
整个暑假因为认识了川崎而变得丰富起来原来川崎是学校街舞社的,酷爱popping,还给月依发来他们社团自己录的视频,不得不说,川崎是那种帅的可以让情窦初开的少女见了便不能在忘怀的少年,五官立体又清秀,笑起来有些坏坏的,川崎很喜欢和月依聊天,他说月依跟你聊天可以让人抛却烦恼,变得很轻松,你一定是个性格很好的女孩子。一直不善于跟异性接触,也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月依突然觉得,自己恋爱了,渐渐习惯性的等川崎跟她聊天,听他说开心不开心的事情,快开学的时候川崎还说欢迎月依去他们街舞社参观。
这一年的暑假就在月依的满心期待中结束了。
开学的时候,月依开心的拖着行李箱准备去车站坐车,爸妈很奇怪的说,之前开学都不想回去,这次是怎么了,哥哥笑到,我们小依不会是恋爱了吧,哈哈。月依吐了吐舌头跟爸妈拥抱了一下便上了回学校的车。
第一次见到川崎,矮矮瘦瘦的月依脸都红了,只顾着自己紧张,却没有注意到川崎眼里一闪而过的失望,还是傻乎乎的跟着川崎来到街舞社,就这样认识了临安和扣子。
晚上排练完,川崎带大家去吃了饭,吃饭的时候川崎几乎没怎么跟月依说话,反而是临安和扣子一直跟月依找话说。吃完饭回去的路上,月依和川崎走在后面,月依鼓足勇气,把自己暑假里将jabbawockeez的海报和各类比赛的照片剪切出来做成的一本册子递到川崎的手中,川崎开心的翻看着,一直说谢谢,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他停住了,上面有一行小字,川崎,我喜欢你。
川崎一时间有些尴尬,月依这时候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川崎说,对不起月依,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可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所以真的不好意思,我们还是做朋友吧。月依赶紧说,没有关系,不用说对不起,然后谢谢你,认识你很开心。之后月依拿着册子就跑开了,边跑边觉得自己真是一厢情愿啊,以为有人愿意天天陪你聊天,就是恋爱了,结果人生中第一次表白,竟然这么失败。
快到宿舍的时候,月依停了下来,坐在路边的椅子上,正当月依还沉浸在第一次表白失败的懊恼中的时候,一股甜甜的香芋味道吸引了月依,然后就看到临安站在她面前,手里提着两杯奶茶看着沮丧的月依。彼时的临安有些胖胖的,加上个子又高,越发显得月依瘦小。月依看了看临安手里的奶茶认真的问到,可以给我喝么,临安就笑了起来,揉了揉月依的头发说,傻瓜,这就是给你买的。
月依握着手里的奶茶感到无比的温暖和感动,之前的沮丧和尴尬就在这样的奶茶香气里烟消云散,抬头遇到临安的目光,月依不好意思的说了声,谢谢你临,安字还未出口,便被突然靠过来的临安堵住了嘴巴,月依吓了一跳,慌忙的站了起来,脸红的要烧着了似的,临安也站起来,快速的走开了,留下月依在原地呆住了好久。
自此,月依喝奶茶只喝香芋味的。
这次,月依是真的恋爱了,月依后来问临安,为什么那天会过来找我,临安说我也不知道,就觉得看见你沮丧失望的样子,心里莫名其妙的就紧了一下,然后看着你认真喝奶茶的样子很可爱,于是忍不住,就亲了过去,月依笑着锤着临安的胳膊,你就不怕我打你,临安说,就你那长的要命的反射弧,我肯定在你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跑掉啦,傻瓜,哈哈哈。
像大学里其他的情侣一样,月依和临安早上会一起去吃早餐,没课的时候一起泡图书馆,看书看累了,就会到学校的操场上走走,没人的路上,临安总是喜欢背着月依,月依把头靠在临安的肩膀上,两人低声的说着话,有人的地方月依就要临安放她下来,临安不让,月依只好挣脱下来,然后装作不理临安的样子,临安边追边叫她,傻瓜,等等我。白天腻在一起,晚上回到宿舍还是会打很久的电话,好像有永远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话题,那个时候月依觉得,生活美好的简直不能太幸福了。
月依发现临安和她在一起之后,好像越来越胖,于是跟临安抱怨,不能在胖了。月依一直想买情侣装,因为两个人体型差太多,都买不到合适的,于是临安决定,放弃自己最爱的甜食,开始努力减肥。有时候看临安那么累,月依也是会心疼,跟他说其实我没有嫌你胖啦,就是说着玩的,大不了不穿情侣装咯,临安则是一脸坚定,其实很久就想减肥了,就是没有找到动力,这次为了你的小心愿,我一定要坚持下去。
到了大三的时候,临安已经瘦了三十多斤了,腹肌都露了出来,月依也如愿和临安穿上了情侣装,他们都说,爱情的力量,果然伟大。
街舞社的活动临安已经很少去了,听临安说,川崎和敏妍在一起了,敏妍是我们外院的院花,长相甜美身材也好,喜欢韩范的打扮,会画很精致的妆容,月依说,应该的,川崎就是应该和这样的女生在一起才对,不过我一直学不会化妆,你会不会介意呀?临安笑着说,我就是喜欢不会化妆的你呀,傻瓜蛋。
月依和临安很少吵架,唯一的一次吵架,是因为有段时间临安被朋友拉着玩魔兽,月依给临安打电话的时候,临安因为打着架说话总是有些敷衍,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月依真的生气了,她大声对着临安喊,去跟你的游戏在一起好了,我们分手吧。临安听到之后像做错事的小孩子,看着一直哗哗流眼泪的月依一时间手足无措,他抱住月依,不停的说,对不起对不起,月依,以后不会再让你哭了,对不起。第二天,他就卖掉了游戏号,月依也诚实的跟临安道歉,以后再也不会说分手这两个字。
两个人的生活,花销总是会多一些,于是经常性的到了月底,生活费就不够了,月依记得有一次和临安看完电影回来,临安身上只剩下几元钱了,他用剩下的钱给月依买了一盒寿司,自己却回去吃的泡面。当时月依不知道,后来无意间听扣子说了才明白为什么一到月底,临安就经常给月依买好吃的却不陪月依一起吃饭了。就是这个时候,月依决定,她与这个男孩是要过一辈子的。
转眼间,到了大四,快要毕业了,毕业晚会上,临安他们社团跳了自己编排的popping,看着原来被称作灵活胖子的临安现在帅气挺拔的样子,月依将目光追随着临安跟身旁的同学一起,情不自禁的尖叫起来,扣子说在台上都能看见月依看着她家临安的那一脸花痴的表情,两只眼睛都发光的,扣子说完被月依追着在学校跑了好远。
等剩下月依和临安两个人的时候,月依对临安说,站好。然后从裙子的口袋里,拿出一对对戒,单膝跪地,对着临安说,临先生,我想嫁给你,你可以娶我吗?这次是临安呆住了,没等他反应过来,月依就把戒指套在了临安的无名指上,然后伸出手,把另一只戒指递给临安,给我戴上。临安当时几乎是颤抖着给月依戴上的戒指,之后,突然腾空抱起月依,转了好几圈,差点把月依转晕了才放下来,临安说,我要开始存钱,等到结婚的时候一定要买个大大的钻戒给你,月依靠在临安身上,轻轻的说了声,好。
毕业之后租房子,找工作,一切进行的比他们想象的顺利,趁着放假的时候,临安带着月依回了家,临安的妈妈很喜欢月依,临安更是开心的不知道怎么好,看着月依和妈妈相处的这么好,一直傻傻的笑。临安说,那个时候,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临安很喜欢做饭,月依最喜欢他做的蘑菇炒面,可是临安工作比月依忙,经常加班,月依就开始学着做饭,临安喜欢吃辣,月依便学着做临安最喜欢的酸菜鱼,有一次片鱼片的时候月依划到了手,从此,临安就再也不许月依做不容易切的菜了。
月依发觉临安不对劲的时候,是从临安突然不爱说话开始的,临安变得每天恹恹的,总是很累的样子也没有精神,吃饭也吃的很少,以前出去从来不让月依提东西,现在什么也不提,买菜什么的都是月依自己提回来,月依想让临安陪她出去走走,临安也不去,大多数时间,临安都是一回来就躺到床上,月依以为,大概是临安最近工作太累压力太大才会这样,所以也没在意,直到有一天,临安说,月依,我妈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了,她希望我能回那边国企上班,然后找个单位上的人结婚。月依整个人都愣住了,按耐住不让自己哭出来,质问到,临安,阿姨不是挺喜欢我的吗,她之前也没反对我们在一起啊,怎么突然就变了,临安无奈的说,我也不知道。月依突然紧紧抱住临安,临安,不要离开我,你是我全部的人生啊,你离开了,我怎么办,临安也痛苦的抱住月依,别哭,月依,都是我不好,我去跟我妈好好说说,你别怕,她不会勉强我的,月依完全不听临安的话,一直死死的抱住临安,好像她一放手,临安就会不见了。
就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月依甚至开始请假在家陪着临安,终于,月依家里有事需要回家几天,临安趁着月依回老家的时候,离开了。
月依回来的时候,看到空荡荡的屋子,所有临安的东西,都不见了,他真的离开了,桌子上有张纸,月依拿起来,月依,对不起,我们不合适,还是分手吧,你可以遇到更好的。临安。
月依疯了似的给临安电话,一直是无法接通,她抓起包,带好钱就奔向了车站,她这时候只有一个想法,找到临安,问清楚这到底是为什么,下了火车,给扣子打了电话,问他知不知道临安在哪,扣子迟疑了一下说,我知道,月依说扣子,求你,带我去找临安。扣子过来接了月依,路上扣子对月依说,不管看到什么,都要坚持住,要想开点知道吗,月依却像失了魂的,根本听不到扣子在说什么。
到了一家餐厅门口,坐在车里的月依看到了日思夜想的临安,这时候的临安坐在餐厅靠窗户的位置上,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很漂亮的女生,就像曾经的敏妍一样,画着精致的妆,看着临安甜甜的笑着,临安伸过手,摸了摸对面女孩的头,这个动作,像一道闪电一样劈开了月依的心,月依整个人开始颤抖,眼泪不停的流下来,指甲深深的掐进自己的胳膊里,一旁的扣子说,月依,想开点吧。月依不说话,一直木木的流着眼泪,模糊的视线里,浮现的都是与临安的过往,他们的点点滴滴,现在像一根根细针,密密的扎满月依的全身。
过了一会,看到临安出来了,月依开车门跑了过去,临安在门口吻了那个女孩一下,临安转头看到满脸是泪,浑身在颤抖的月依,没有显得很诧异,轻轻的说,月依,你来了。月依一直摇着头,抓住临安的胳膊,边哭边问临安,为什么临安,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告诉我好吗?临安抽回胳膊对月依说,月依,我们都长大了,爱情和婚姻本来就是不一样的,你一个农村姑娘,真的以为可以和我结婚吗?就算我愿意,我的父母也不会同意的,况且,我们的家庭根本不合适,你走吧。说完挽着身旁的女孩上车离开了。
月依一时回不过神来,在原地定定的盯着临安开车离开,一直到看不见。扣子走过来,月依说,送我去车站吧,我要回家了。
月依辞职后,也离开了这个城市,回到家找了一份工作,爸妈发现女儿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变了,原来爱笑爱闹的女儿,现在变得沉默寡言,月依开始努力工作,甚至比上学时候都勤奋,有些男同事觉得完不成的项目,她也去接,每天都在加班,终于在第四年的时候,年纪轻轻的月依,已经公司的主管了,月依开始蓄起长发,也学会了画精致的妆容,每天周旋在职场里,连假期都不肯给自己,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月依就会觉得心里空空的,还患上了失眠症,于是月依开始喝酒,开始吸烟,直到有一天,在公司里开完会,月依站起来,突然就昏倒了摔在地上,同事们赶紧把她送往医院,医生说疲劳过度,在不休养身体就会出大问题了。拗不过妈妈,于是月依请了长假,回家休养。
4月13号,这天是月依的生日,突然接到扣子的电话,自从四年前和临安分手以后,月依和扣子也没在联系过了,接了电话,月依问,你不是要通知我,临安要结婚了吧。电话那端的扣子声音有些哽咽,过了一会,扣子说月依,你过来一趟吧,临安出事了。
到了临安所在的医院,月依已经有些踉跄了,推开门,临安就这样静静的躺在病床上,日夜思念了四年的人,此刻就在眼前,月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竟然把临安折磨成了这个样子,之前热爱锻炼热爱跳舞的少年,如今瘦的只剩下骨架了。月依跑过来,手捧着临安的脸,临安你这是怎么了,你躺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不说话,临安,临安。看到一旁临安的妈妈,月依问,阿姨,怎么回事,临安怎么了,他不是要结婚了吗?怎么会睡在这里。临安的妈妈默不作声,拿给了月依一份病历,上面写着重症肌无力。月依翻看着病历,看着临安每天的症状和变化,眼泪一滴一滴的滴在病历上,从无声啜泣,变成失声痛哭,肌无力症,肌无力症,月依终于知道为什么临安开始恹恹的不理她,为什么不爱下楼,为什么开始让她提东西,为什么会找那样的理由分手,她都知道了。临安妈妈边哭边对月依说,临安不想让你知道的,可是他在弥留的时候,还一直在念着,月依,月依,阿姨这才让他们给你打电话,想让你见临安最后一面,月依,不要怪临安,这些年,他过的太苦了。
听完临安妈妈的话,月依说,阿姨,我想单独和临安呆一会可以吗?
等所有人都出去,月依伸出手,揉了揉临安的头发,临安的手上,还戴着月依买的对戒,只不过手指比之前瘦了太多,一碰就掉下来了,月依捡起来用力的握在手心里,趴在临安的胸前喃喃的低语到,一直都是你叫我傻瓜,其实你才是最傻的那个。说完,月依轻轻的吻住了临安已经没有温度的唇。
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也温暖了缩在地上的月依,月依微笑着醒来,好久好久没有这样睡着过了,她做了一个很美很美的梦,梦中是她和临安的婚礼,临安穿着提拔的西装站在前面,月依穿着洁白的婚纱向他走去,朋友们在一旁开心的为他们鼓掌,只听一旁的扣子说,看月依,都恋爱这么多年了,看到她家临安还是一脸花痴的样子,两只眼睛都在发光。。。。
二零一六年 十月 七日 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