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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躺到了晚上八点半,觉得肚子有点饿,便想去吃饭。看看小林,他还在玩游戏,就推了他一下,他头也没回的问我,“干吗?”
“你不饿?”
“几点啦?”
我看了看手机说,“北京时间,二十点三十三分!”
小林一惊,“都八点半啦?”
“可不是八点半吗,你不饿?”
小林眨了眨眼,转了转眼珠子,感觉了一下才说,“好像有点饿。”
“那走吧,吃饭去!”
小林关了游戏机,从床上下来,使劲伸了个懒腰,长吁了一口气,一捂肚子,说,“饿死我了!走吧,赶紧走!”
“我还以为你打游戏能当饭吃呢!”
“什么当饭吃啊,我那不是没事干嘛。”小林笑笑,又说,“哦,我想起来了,我今儿一天都还没吃东西呢。”
“呵!你真牛!”
说完我们就走了出来,走了三五米,我突然想起还没锁门,就说,“还没锁门呢,也没关灯!”
“锁啥门?不用锁,关一下就行啦,又没啥东西!”小林无所谓的说。
“不行,还是把门锁了吧。”说着我就去锁了门。
我刚把门锁好,就听小林惊呼,“啊!我没带钥匙!”
“那咋办?”
“没事,阿明有钥匙。”
“可是阿明下了班就半夜12点了。”
“那也没事,我们直接去找他。”
“那也行。”说着我们俩就走出了地下室的门,来到附近的一家小餐馆。
我原是不想进餐馆的,因为这次来北京时带的一千多块钱已经花的差不多了。我想着随便买点什么吃的,填饱肚子就行了。但小林非要进去,还说还久不见,要和我喝一杯,我也就去了。进了小餐馆,小林让我点菜,我没好意思点,因为身上只有二三十块钱,就让小林点。
小林点了两三道小菜:一盘油炸花生米,一个地三鲜,一个青椒炒肉片。还要了两瓶啤酒。然后,我们一边吃喝一边闲聊。说是闲聊,那真是闲聊,闲得发慌了,才聊那么一句两句,多半时间,都是沉默。因为,我和小林都不爱说话。
小林是东北人,读过专科,学的是工商管理。不过他不怎么喜欢这个专业,因为这个专业不是他自己选的,而是他父亲帮他选的。
说到他的父亲,小林倒是来了精神,“那时候,我选专业时想选音乐或影视表演,但我爸不同意,他说那是不务正业,没什么前途,就逼着我选了一个工商管理。所以有时候我就特别恨我爸,经常跟他对着干,但我又说不过他,把他惹急了他还打我。有一次,我不知为何跟他吵了几句,把他惹火了,他抓起一本书就冲我扔了过来。”
我插嘴,“幸好是本书。”
“可不是嘛,我爸他发起火来,什么东西都敢往我头上扔。我就怕他发火,他一发火,我就沉默,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然后,他让我去干啥我也不去,就跟他斗气,但我又斗不过他,最后还得按他说的去做。”
“那你妈不管你吗?”
“我妈?我妈在我小时候就过世了。”
“哦,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
“没事儿,都过去十多年了。”小林叹口气,又说,“不过,我爸虽然管我很严,但他自己很争气,现在在我们那个县里当一个副局长。以前,我爸小的时候,我们家可穷了,我爷爷没啥本事,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沟里,住的房子都是那种茅草屋。后来,我爸上了学,学习特别用功,考上了大学,那时大学毕业还管分配,我爸就被分配到了我们县的政府做事,之后我爸通过自己的努力,在县城里娶了媳妇,买了房子,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其实,想想我爸,他也挺不容易的,但他管我太严,我就受不了。”
“其实你爸那是希望你比他更有出息。所以……”
“哦对,我爸他就是那意思!”小林说,“但是,我都这么大了,我也想自己出来闯一闯,见一见世面儿,我不想接受我爸给我安排好的那条路,我想走我自己的路。所以,去年毕业以后,本来我爸已经给我安排好了一份清闲的工作,但我就是不想干,跟我爸吵了一架后,我就自己跑了出来。”
“自己跑了出来?”
“对啊,我要是不跑,我爸是不会放我出来的。”
“那你爸不找你吗?”
“他找不到,我连个手机也没有,他怎么找?”
我笑了笑,猛喝了一口酒,又问小林,“你想去做什么?唱歌?”
小林吃了一口菜,嚼了几下,咽了下去,说,“嗯,我有这个想法。去年刚到北京时,看到一个经纪公司招歌手,我就去问了问,他们让我试唱,我就唱了一首《吻别》,他们觉得我唱的还行,各方面条件也不错,就同意我加入,但是,他们说要我交三万块钱才能给我做包装出唱片什么的,我当时身上只有两三千块钱,又没有工作,所以就没去。后来,我又去跑了一段时间的群众演员,一分钱没挣到,还花了自己不少的钱。后来我去饭店打工,一个月一千二,我觉得工资太低,干了一个月就辞职了。辞了以后,又找了一个饭店,然后就碰到了你们几个。不过,平时上班的时候,我的心里一直在想东西,我想自己写一些歌词,搞一搞创作。”
听说他写歌词,我突然来了兴致,“你写歌词?写了多少了?”
“大概有三十多首吧,不过写的不怎么样。”
“啊!也不少呢!”
“我自己也会谱曲,我就想自己写词,自己做曲,将来有机会的话,就自己唱自己的歌。”
“哦,那你不成大歌星啦?”
“什么大歌星啊,门儿还没进呢!”
聊了一阵,各自沉默。无聊时,小林发呆想东西,我就左顾右盼的看旁边那些吃饭的人,时不时的喝一口酒。
吃完饭,我准备AA付账,可小林坚决不让,说是这次他请,下次我再请。出了饭馆,我们闲逛着去找阿明,拿到了阿明的钥匙,我们又闲逛着回了小屋。
小屋本来就很小,大约四平米,也许刚刚够,阿明和小林的东西往里一扔,又都不爱收拾,所以看起来很乱。我又把我的行李往里一放,小屋就显得更加拥挤狭小了。
回来后,小林准备玩游戏,我就问他,“你现在有那么多的时间,怎么不做点关于音乐方面的事呢?”
小林看了我一眼说,“现在是有时间,可是我没有心情,也没有感觉。”
我无奈的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似乎也有几分道理,不过又想,若是他把他玩游戏的那种劲头用到音乐方面,是不是会更好呢?
我也不知道,因为我连我自己的事情都搞不好,又怎么好意思去说别人呢。
看着小林那么投入的玩游戏,我就想去上网,可是出了小屋,又没去网吧。因为身上的人民币实在不多了,而自己还没有找到工作。想到瘪瘪的口袋,我就想找人借点钱,可是想了想,觉得跟自己关系不错的几个人哥们都不成。
阿忠,阿明,小林,他们都没多少钱,小倩或许有些钱,但我怎么好意思跟她借钱呢。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了阿文,觉得他还有点希望,因为他平日里不怎么爱花钱,很少买吃的,也很少买衣服,且还住在公司宿舍里。于是我就给他打电话,“阿文,有点小事,想请你帮个忙。”
阿文笑着说,“啥事?是不是想让我借给你钱?”
我不好意思的说,“嗯,你真聪明,怎么样,有吗?”
“借多少?”没等我开口,阿文又自己说,“我顶多借给你两百块。”
“两百就两百,到时候一定会还你。”其实我原本只想借一百的,但他自己说可以借两百,那我就借两百好了。
阿文又问我,“什么时候用?”
“现在就想用。”
“你没钱了?一分钱都没有了吗?”
“不是,还有二三十块。”
“哦,那你明天过来找我吧,明天我去取钱给你。”
我谢过阿文,结束了通话。心想,阿文这个人还不错,虽然平时说话常常不着调,做事也有些冒冒失失的,但本质上还是个老实可靠的人。
刚和阿文打完电话,我就收到了小倩发来的短信,她说:我明天有事,你别来看我了。
我忙问:那你啥时候有空?
她说:不知道,以后再说吧。
我说:那好吧。
发完短信后,心里一阵失落。不知道小倩是真的有事呢,还是故意找了个借口,想来想去,心里还是失落,觉得她一定是不想见我,才找了个“有事”的借口。
我走在大街上,昏黄的路灯照出我孤单的身影。突然,有一只野猫从路边的草地里蹦了出来,跑过我的眼前,又飞奔着跑过了马路,窜进了对面的小花园。我惊了一下,不知怎么想到了自己的外号,别人为什么叫我阿猫呢?
那时有人问我的年龄,我就让他猜,别人不想猜,又问我是属什么的,我就说我是属猫的,别人就问十二属相里有属猫的吗,我说有,别人不信,我就说我是属那个像猫的。这么一说,别人多半就猜出来了。这样说得多了,别人就给我起了个阿猫的外号。
虽说阿猫经常和阿狗连用,听起来不怎么好听,但我觉得这只是个外号,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喊得多了,似乎还有那么几分亲切。其实,想想自己,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也不是什么大明星大名人,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打工仔,叫个阿猫,也不为过。阿猫就阿猫吧,听多了就耳顺了。
正这样想着,就听见有人喊我,“阿猫!”
回头一看是阿明,便问,“你下班啦?”
“嗯,”阿明笑笑,“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我?我逛街啊。”
“逛街?都大半夜了。”
“怕啥?我一无所有,财色兼无,怕啥?”我边说边摊开了双手。
“走吧,别在这儿一无所有了,回去睡觉吧。”阿明推了我一把。
回到小屋时,小林已经睡了。阿明从中午12点开始上班,一直上到了夜里12点,也累了,鞋子都没脱就趴到了床上。我还问他,“你不洗脚啊?”
阿明笑说,“洗啥脚啊,我脚不臭!”一边说着一边蹬掉了鞋子。
阿明的鞋子还没落地,一股臭气就冲上了屋顶。我眉头一皱,立时就后退了好几步,想说点什么,又没有开口,毕竟,这是人家花钱租的小屋啊。
我洗了洗脚,关了灯,半开了门,也挤到了那张小床上。这一次,我们没有顺着躺,而是横着躺了,因为这样相对宽松一些,不过,这样躺,我们就得像婴儿一样,蜷着身体,要不然,伸直了身体,小腿就会在半空吊着。
因为这张小床长有一米八,宽约一米四,且是死死地卡在三面墙之间,即便我们横着躺,头顶墙,那脚也在床沿外。姿势不舒服不说,连枕头也没有,随便拿件厚衣服,就能当枕头,被子也很薄。好在是夏天,穿着衣服睡觉,不盖被子也行,谁若真的冷了,就拽过被子盖一盖。
这是一部关于北漂的小长篇,写于2013年春天。不励志,不热血,甚至谈不上成长,只不过是我的青春时期的一些生活经历。本不值得拿给人看,但在青春将逝之前,还是想着记写下来,留作青春的纪念。安静分享,感谢评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