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要出去吃晚饭的,结果下雨了。先是一平方2滴,像从试管里挤出来的,到现在cats and dogs。
小时候我就爱雨天。我们家有个大院子,我爸爸自己用水泥铺的。由于手艺原因,铺的并不平整。一下起雨来,院子里就会形成一个个小水洼。然后,我就搬个凳子在走廊里,看雨滴自尽式地投到水洼里,变成一个个水泡,像一朵朵在水面撑开的伞。那时我就想,地下是不是也有人呢?这些水泡有大有小。大的通常活不久,刚撑起来,然后就被另一个落下的雨滴刺破了。小的不同,我看过活的最长的一个,从走廊一侧沿着水流一直流淌到阴沟才破灭。我看了两三年,这是活的最长的一个。我们家门口有个池塘。上面的泡泡更多,连成一片,像一片蘑菇森林。然而,它们基本不会移动。在什么位置诞生,就在什么位置死去,不论它坚持了多久。就像在村里呆了大半辈子的老人,他们也终将成为他们脚下的泥土。
我也喜欢看那些在雨天赶路的人。有的打伞,有的穿雨衣,有的什么都没有。在雨声的背景里,他们走路极静,形色匆忙。在雨天里,他们几乎不会注意到我-一个看客,只顾赶路。晴天就不一样,他们会问我吃过晚饭了没有,我不喜欢这种打招呼的方式。雨天是我所理解的生存状态,我们同活在同一个背景里,形色匆匆,擦肩而过。我们就像一个个小水泡,不能相碰,一碰就会破裂。我们是如此孤单,以至于只能靠孤单取暖。
工作后,这种感觉越发强烈。
我的第一个公司离住处并不远,走路15分钟就能到。那个公司压力很大,加班严重,能10点回去就算早的。南方城市,雨水经常不期而至。但我从不打伞。披上外套,穿进雨夜,脚步格外缓慢。路人行人很少,汽车很多,那些车灯折射出迷离的光彩,竟让我觉得很暖和。我住在高铁站附近,偶尔也有高铁从耳边呼啸而过。那些乘客从这个雨夜出发,将这个雨夜的讯息带到大江南北。
其实雨水落在身上并不冷。那是一种被打扰的感觉,雨滴的语言很简单,滴答……滴答……我也不必答复,只需倾听就好。但在心底我在给雨水讲故事,讲跟这个雨夜无关的故事。雨夜很像一张宣纸,一张一尘不染的宣纸。当我把墨汁滴在上面,以后的故事都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凄风苦雨,这就我应得的,这就是我的应许之地。
今晚又下雨了,我与一扇亮着的窗户遥遥相望,窗边立着一个单薄的身影。更远处就是山了,我不知道名字,有汽车正在向那里驶去。更远的地方就看不到了,也许那里并没有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