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之下》（Undertale）是一款角色扮演类剧情游戏，2015年9月发行，游戏一出来就惊为天人，横扫当年各大游戏评比奖项，在Global Game Awards 2015获得最佳独立游戏第二名，在The Game Awards 2015，获得最佳游戏、最佳变革奖、最佳RPG提名等等，同年提名的还有《巫师3》《辐射4》《奥日与迷失森林》想想就知道这个对手阵容有多么能打了。

传说之下距今已经过去5年了，这款游戏的画面无论是放在15年还是今天，都有一股子浓浓的上世纪90年代的复古感，诶，有内味儿了。要是80、90甚至早一些的00年的观众第一次一看，说不定会有点不屑：听你说的这么牛，这不就是小霸王吗？没错这就是小霸王的画面，因为这个游戏是由国外的大神Toby Fox刚刚大学毕业，靠着众筹来的5万美元一个人完成的，（准确来说还有一个美术），碍于技术和工作量，他将游戏重心放在了剧情的编排上。有句老话说得好，不想当编曲的作家不是好的游戏开发，他不仅靠自己完成了游戏内容的开发，同时他的本职还是一个作曲家，传说之下所有的作曲编曲都是他自己，而传说之下能够被传得如此神乎其神编曲也是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可以说Toby fox真的是四项全能哈。

仇恨与冲突

在很久以前，地球由人类和怪物两个种族均统治。有一天，双方之间爆发了战争;人类击败怪物之后将他们驱逐到地下世界，并将他们封印，从古至今没有一个人类活着离开下界过。而我们的主人公就是一个无意间跌入地下世界的小女孩，在地下世界她必须要穿过各种各样奇怪的“人”与危险才能回到人类的世界。

故事背景就是这么简单，还有一点老套，只是通过这么一个简单的叙述配上几幅插画，我们就可以非常直观地感受到两个种族之间的对立的状态，也可以想象到两个种族之间的仇恨有多么深刻，就单论“人类”和“怪物”这两个名词我们就可以脑补出一场正义战胜邪恶的大戏，很明显这是一个跟仇恨有关的故事。

玩家刚来到地底碰到的第一只怪物是一朵看似纯洁的小花，然而它会诱骗玩家自杀，在玩家将死的时候小花就会露出狰狞的面目，可能这就是来自社会的毒打吧，相信这样的经历可能会让原本抱有中立心态的玩家开始对怪物升起戒备。

这时，我们亲爱的羊妈出现了，她赶走了小花。之后她带玩家去她的家，她会教玩家游戏的规矩，给玩家做蛋糕，她知道地底世界的残酷，她害怕主人公受到伤害，宁愿自己死掉也要挡在玩家前往地底王宫的大门，这时玩家刚升起的戒备应该会有所动摇“原来地底世界的怪物也有善良的”，在之后玩家还会碰到冰原看守骷髅兄弟、皇家卫队的安黛因也叫鱼姐，发明家艾菲斯和表演机器人美塔顿

骷髅哥哥帕派瑞度斯喜欢讲无聊的笑话和给玩家设计智障的谜题，喜欢做难吃的意大利面也想要有人和他约会，他接到王国抓捕人类的通告但又想和人类做朋友，于是他一边告诉王国玩家的体貌特征，又帮助玩家逃避追兵，他天真地认为这样做就可以两边都不背叛。骷髅弟弟衫斯虽然是弟弟却一直在照顾哥哥，他只拜托玩家陪帕派瑞度斯玩解谜，配合帕派瑞度斯的冷笑话，他偶尔会戏弄一下玩家，比如开玩笑让玩家付天假账单、或者在望远镜上涂上红色的颜料让玩家编程熊猫，他不会伤害玩家，只是因为很久以前他对一个未曾蒙面的人类朋友许下的承诺。还有刚出场给人严重压迫感的皇家卫队的安黛因，在刚出场的时候她一路追杀玩家，作为主人公的玩家只有仓皇逃命的份，交过手之后你会发现她只是在单纯地执行国王追捕人类的命令，而她的性格却外冷内热，喜欢烹饪但却不小心把自己的房子炸掉，是一个有点粗线条又有点逗比的鱼人。后面还有因为生活无聊透顶而一直通过摄像头关注着玩家地阿宅发明家艾菲斯，还有艾菲斯发明地明星机器人镁塔顿，为了收视率和满足地下世界居民的快乐，不惜以自毁为代价陪主人公制作出一期收视率最高的节目。

说了这么多，相信有的观众朋友已经感觉到了，这哪里是什么有深仇大恨的怪物，这明明就是披着怪物皮的人嘛。是的，来到地底世界我们就会发现，虽然这里确实存在着对人类充满敌意、不由分说对人类发起攻击的怪物，但是绝大部分怪物就像上面说的那些一样，他们有自己欲望，也有自己的缺陷，他们渴望被承认、被人认可，也想要与他人约会、想和他人交朋友。这时我不禁开始怀疑，这份人类世界与地底世界的仇恨究竟是真实的吗？

随着游戏的深入，玩家最终将见到游戏的大BOSS，也就是怪物世界的国王，我们就叫他羊爸，正是羊妈的丈夫，也是地底世界怪物们对人类仇恨的源泉。而在抵达羊爸面前的路上，你会了解到他们所经历的故事。

原来很久以前，羊爸羊妈有两个儿子，一个是他们亲生孩子小羊，而另一个是不慎从地面上掉下来的人类的孩子，本来一家四口过的十分快乐，但是有一天人类孩子不行了，他一直以来有一个愿望，就是想要再次回到人间去。他死后，小羊吸取了他的灵魂，这让他能够穿过结界将死去的兄弟送回去，但是在人间怪物长相的小羊让愚昧的村民们以为他是杀人的怪物，于是攻击小羊，小羊没有还手，他的生命回到地底世界后就消散了。这样，国王夫妇一天之内失去了两个孩子，于是羊爸决定收集7个人类灵魂的力量打破结界消灭人类，而羊妈则离开了王国，去地下世界的入口建了一座和家一模一样的房子，想救下误入地底世界的孩子们。到玩家为止，王国低下室里已经拜放了6具人类孩子的棺材，而玩家将成为第七个。

见到羊爸时，那是一个充满阳光与落叶的庭院，跟我们以往游戏中BOSS战的阴森环境完全不同，和羊爸交谈之后发现，羊爸竟然也不想伤害人类，甚至给玩家找借口让玩家回地底世界去，但是玩家想要回到人类世界，而这又同时需要一个怪物和一个人类的灵魂，这就没得谈了。

其实在羊爸让我回去的一瞬间我想，如果是我面对这种选择，或许我不会选择和羊爸刀剑相向，似乎在这里和衫斯、帕派瑞度斯、安黛因、艾菲斯他们生活在一起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这些怪物比起外面愚昧的村民似乎显得更加有温度。

道德与选择

《传说之下》之所以能够如此传说非常重要的一个原因，就在于它的游戏机制。它不像其他的RPG游戏，以战斗为主，全程充斥着激烈的大汉互搏和花里胡哨的魔法光焰。《传说之下》有战斗，但又不完全是战斗。玩家与怪物的互动通过一小块屏幕来实现，说白了基本模式就是，怪物发射弹幕，玩家躲避。

然而最为精髓的是，在整个游戏过程中，玩家都可以做出选择，你既可以选择和怪物战斗，从NEWGAME一路杀到OVERGAME。也可以选择和怪物交流找准每个怪物的G点弱点，然后宽恕，不伤害任何一个怪物。虽然说已经有像巫师3、上古卷轴、天外世界这类RPG游戏也可以让玩家做出选择进而展开不同的剧情线的设定，但是他们只能影响游戏的一个方面对于整体走向并没有多大影响，该杀的龙还是会杀，该三更死的boss也留不到五更，像《传说之下》这么彻底的、剧情线完全对立的设定还是不多见。传说之下通过沟通和战斗这两个设置，就将剧情引向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一边是地狱般的屠杀线，一边是救赎的和平线，这是作者Toby fix的一点恶趣味，也是整个游戏最精华的地方，这个游戏把玩家放到一个奇妙的故事里，玩家自己去观看，自己去理解并作出反应，仿佛是玩家的一个审判，

这种审判在游戏中存在于很多地方，比如房间里摆放的糖果只准拿一个，你可以多拿，也没有惩罚，但旁白会提醒你太贪心。羊妈阻止玩家去王国的时候，如果你不小心杀了羊妈，之后又心里愧疚之下回档重玩的话，门后面的小花一眼就能看出玩家的回档，它会嘲讽玩家的伪善。被安黛因追杀的时候，一路跟着帮忙的小怪物眼看要掉下悬崖，你选择救还是不救等等。在这个地下世界里，无论你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都不会有惩罚，你的选择能够决定怪物的命运，而这一切都在于你自己，也许你会觉得“这不是很自由吗？我才不会为游戏感到难受”，但是当你在游戏中实实在在面对选择的时候，想到指针向上向下之间做出的选择，就能够决定怪物们的命运，让你亲手做出这样的抉择，不给玩家留下逃避的退路，这时你或许就能明显感受到一种沉甸甸的责任，做出这种行为之后，而玩家自己也将在接下来的游戏中为自己所做的选择负责。

实际上，作者通过这个游戏在向我们提出一个问题：面对庞大的群体仇恨意志下，作为个体的你会怎么做，这是一个古老而沉重的命题。

请大家回想这几年，不知道是否感觉到，情绪变多了，谩骂变多了，对立变多了，理智的讨论变少了。民粹主义、种族歧视、地域歧视、性别歧视甚至是圈子歧视等各种傲慢与偏见在我们的身边大行其道、愈演愈烈，互联网上充满了争吵与嘈杂、充满了对立与仇恨。在互联网上原本互不相识的人群因为某一件事不同的观念被划分成为不同的阵营，打上不同的标签，彼此谩骂攻讦，抓住对方话语中的漏洞就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戏剧性的是，有时争论的事件一换，原本吵得不可开交的人们发现自己已经被别人划分到了同一个阵营，然后又是无休止的攻讦与计较。就今一年以来我们经历了什么，一家餐馆挂出恭喜某国感染人数创新高、公众号上战狼文爆火、某网红生孩子随父姓被骂，某明星不生孩子也被骂等等等等，裹挟在群体中、披着一件马甲的我们不用担心受到规制与惩罚，我们仿佛丧失了理智，这个世界太糟糕了。

但是不要忘记今年以来，我们还看见过很多，有约定武汉抗疫的医生妻子平安回家就承包一年家务的丈夫，有一个日本女孩站在接头通过一个一个鞠躬为武汉募捐，看见过中国的高中生女孩为日本捐出两万个口罩，中俄之间用大飞机互相捐赠物资，意大利的阳台上响起的了义勇军进行曲，还有很多很多的人，他们在为和平的交流而努力，有时又感觉，这个世界好像又没有那么不堪。

不过庆幸的是，无论是在地底世界里还是在现实生活中，我们都有选择。你可以选择缓解一切，也可以选择加深仇恨，这都是你的自由。就像我们的生活，我们的生活中已经有了太多的仇恨，有些事情我们必须牢记，有些理念我们可以伸张，我们可以表达自己。但别忘了，我们还有选择，我们可以选择表达的方式，我们可以选择伸张的态度，我们可以选择表达自己的同时让对方也有选择的余地，在不违反原则的前提下。

嘿，为什么不放松一点呢，其实这个世界还是有点希望的吧，这个世界还是有些美好的东西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