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家回西安的头一天晚上,奶奶借着孩子喝奶不缠人的空档,坐在摊了一堆行李的床边和我聊起来。
奶奶八十多岁高龄,除了走路慢一点,其他一切都好,耳不聋眼不花,头脑更是清醒,她知道你什么时候在骗她。有一次我做了个头发,奶奶问我花了多钱,我告诉她三十多块钱,她笑着说三百多块钱还差不多。
我问奶奶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西安,她不答应,在老家惯了,吃完饭可以转转,田间地头、熟人熟路,串门儿、打牌全凭自己的心情。在楼房里住着感觉就像是被圈起来一样,出门又害怕找不着门让家人担心,所以宁愿自己独自一人待在老家享受那份清静。
奶奶一辈子争强好胜,年轻时谁都别想超越她,很多时候宁愿自己吃苦也不愿意向别人低头。眼看着以前有过节的人陆陆续续都不在了,只有她依然活得很自在。
人这一辈子如梦似烟,转眼就是百年,当一个人临近生命的终点时,回顾一生所经历的种种事情就仿佛就发生在眼前似的,历历在目。
那时你会感叹原来生命是如此短暂!一切都只是个过程,其实人活百岁最终还是一样的归于尘埃,何必计较太多。
到现在奶奶仍然有很多事情想不开,说女儿以前跟着女婿受苦啦,哪个孩子又乱花钱啦,总之,不由来的,想起什么都能让她生气。我经常跟奶奶说,你把身体保养好,多跟子孙们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才是最大的赢家。
人生苦苦追求的,到底是什么?本来该以享天年的时候却偏要生出一些事端来为难自己。
每个人都会有自我价值感的存在。二姑想让奶奶去她那里住几天,但是奶奶说二姑的婆婆在她家,人家还能帮着做饭,全家人下班到家就可以吃上现成的饭,而自己现在不中用了,什么忙都帮不上光等着吃饭,这样还不如自己在家凑合吃点,不给儿女增加负担。
这让我想起自己,当初为何执意要出去工作,不是说自己的价值在于那点工资,而是这在某方面能体现出一个人的自我存在感。
无论什么年纪的人,都有被重视和被看见的需求,被人需要是一种幸福。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
人应该多和两种人在一起。一种是尚未长大、充满童真的孩子,一种是已经看透世事无常的老人。跟他们一起才能真正体会到生命的神圣和生活的美好。
处在将近四十的年纪,生命力开始动摇,需要寻求平衡,思想也经常出现真空。有段时间,甚至觉得生活失去了意义,不知道将生命之花安放在何处,经常感到力不从心,甚至感到家人的支持也变得软弱,迫切需要一个支点,可以寄托自己的梦想,然而,却找不到这个支点。
清晨时,感觉内心深处潜藏着一个荒谬而高尚的需要,需要不顾一切的去创造,需要在天地间编织起自己的网,让风把自己带到应该去的地方。
结果,还未走远,就已经被孩子的哭声带回到了现实生活,为自己找到了真正的精神支柱。于是,穿衣洗脸、侍候孩子、整装去上班赚钱。
此刻,又恢复到从前的日子,继续用单纯的生活,耐心地编织着那些美妙而虚幻的梦境。
想把琐碎的日常生活和海阔天空的精神世界,毫不冲突地维系在一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幸好可以在书本和写作中体验一部分幻想的生活,可以依靠着智者作品中永恒的火焰,来维系心中摇曳不定的火苗。
奶奶的日子过得非常简单朴素,但是却也充满智慧。那晚羊哥又晚归,第二天我控制不住的发了一大通脾气,早上奶奶过来之后为了安慰我,狠狠地骂了他一顿,最后撂下一句话:你要是再一天这个样子不顾家,我就不要你了,死了也不要你。话当时是狠了一点,但过后想想却充满温情,子孙后代最终是要回归到祖先的怀抱、无条件的接纳你,无论你是以任何一种方式度过你的一生。
昨天在朋友圈看到一句话:总有些简单,写在如水的光阴里,让心底生长出婆娑的感动。感谢在自己生命中出现的每一个人,我将以最诚挚的心祝福你们。
临出门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绽放着微笑,谁也想不到我在心路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