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那一年的天空,在高考的当天依旧是非常的晴朗,艳阳高照。暖烘烘的风像是翻滚的热浪,从四面八方吹来,空气中弥漫的是小麦成熟的甜甜的味道,这味道,就像是我们早已经饱满成熟的高三一样,即将破壳而出,等待的只是一个高考。我就是在这样的6月7日的清晨,走出校门,穿过大半个县城,步行去参加高考。
伤疤的眼睛
那一年也真是多事之秋。我先是身体出现不适,然后心理也跟着跑偏,最后完全不在努力的状态,还没有等细细品味高考的味道,高中生活就已经匆匆离去,只留给我一个模糊的背影,还有一个永远也消失不去的伤疤。这个伤疤在腿上,形状就像是一只明亮的大眼睛,茫然而空洞无神,仿佛依然深深沉浸在2001年的夏季里。
教室里全都是压抑,全都是书籍,全都是不知疲倦的同学。坐在靠窗的位置,忍不住抬头看看外面焦灼的太阳,时不时看一眼坐在斜前方的那个女同学,忍不住低下头在纸条上写下一句话,然后由同学们接力传递给她。但是纸条总是石沉大海。我只能望着窗外面偶尔走过的人群,心想,要是能够出去走一走就好了。于是我的腿上鼓起了一个包,我有点心虚的去找班主任请假,谁知班主任什么都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爽快的签了假条。我就像是捧着圣旨一样一路畅通无阻的冲过门卫的阻拦,走出了已经有数周未出校门,然后见到了校外自由自在的人群,无论是顶着太阳骑行的老人,还是在麦田里收割的妇人,无论是公交车上瞌睡的孩子,还是在房门口踱步的黑狗,都让我无比的羡慕。我看了医生,医生给做了一个不用麻醉的手术,用针管抽出了两管脓血,用手术刀划开患处,用棉纱将里面清洗干净,又塞进两块干净的棉纱,每天抽出一点,让慢慢长肉,结果却留下了一个像是眼睛的伤疤。我享受着这种清醒的疼痛,并且又得了三天外出打消炎点滴的机会。打完点滴,走到三高转角楼下吃一碗饺子。到现在都觉得,那几次的饺子实在好吃,怎么都吃不够。
疼痛的悸动
那一次,伤口没有好就回到了教室,又不得不面对斜前方那女孩子冷漠的背影。青春的悸动,就再次变得焦躁不安。忍不住继续写一些石沉大海的纸条。渐渐的那些原本乐于效劳的传递员们,也渐渐的不堪忍受紧张的学习打扰,失去了看戏或者看笑话的兴趣,于是头也不抬,眼睛也不离开高考复习资料,只是机械的接过我手中的纸条,传递给下一个人,下一个人也是一样,接过后传给下一个,最后传到那个女孩子的手里。那个女孩子也是头也不抬,条件反射一样的接过纸条,直接丢进了挂在桌子边的垃圾袋里。
大家全都向高考低头了,我也不得不低下了头。因为我也也没有什么理由可以逃避的了,作为意外惊喜的一次疮疖,也以一个伤疤而告终;片刻的青春萌也碰到了坚硬的石壁;毕竟,高考马上就要来了。
高考前的两天,同学们早就忍受不了教室里面的沉重的压抑和令人窒息的闷热,走到校园里面,寻一片绿茵茵的草地,找一方翠生生的阴凉,然后纵情的诵读。我躲在一方梧桐树和国槐的阴影里,看着草地外面的林荫道,寻思着高考让人恐惧到改变自己的原因,然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她的身边,站立着一个挺拔的背影,两个人手牵着手。
我的耳边也还清晰的回荡着她的话语:“在高考之前我是不会触碰感情的”,但是两个人手牵着手,甜甜蜜蜜地走向高考。但是我却没有任何的悲伤,原来我也没有任何的奢望,貌似付出的努力只是为悬浮的心找一个寄托。在这一刻,我只是说淡淡的笑了——那谁不是说过嘛,越是漂亮的女孩子越是不可信。
荒凉的考场
高考终于到来了。一个县城里有三所高中,我所在的一高在北方,考场所在的二高在东方,三高在中间。7日的早晨,早早的吃过了饭,然后就像是出游一般,我融入了蜿蜒的长队,走出了校门,沿着一条崭新的马路走到尽头,然后绕过麦田边上的别具风情的小路,进入一个幽静的山谷,踏着阴凉,闻着麦香,听着鸟儿的歌唱,这里正是以后我的小说里面一个爱情故事发生的地方。再次进入繁华时,就到了二高。
陈旧而破败的校舍,围绕着一个斑驳而沧桑的孔庙,孔庙里面早就已经没有了孔子像,但是这时已经挤满了考生在磕头烧香。我穿过人群,步入考场,就像是步入一场早就准备好的告别。高三紧张的学习一点点的压榨了仅存的留恋,到这时只剩下一丝平静,一串脚步声,一声再会,没有惆怅。
当考完最后一门,踏出考场的那一刻,我仿佛听见时光断裂的声音,过去的焦躁不安、缠绵悱恻、挥汗如雨,突然与我一刀两断。回望考场,人人都在离场,只剩下寂寞的桌子,满室的荒凉。
6月9日小麦收割完,玉米刚刚种下,到9月10日,玉米已经耸出硕大的包谷,一季庄稼生长的时间,我一直在家中写小说。除此之外,我没有办法排遣心中那种淡淡的忧伤。不知是为了难以预算的前程,还是没有全力以赴的拼搏,还是清洗掉了所有若有似无的早恋。但是当拆开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我依然决然的放弃了复读,用青春时候特有的决绝,和高考作别,不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