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纪十三,己卯(319年)—辛巳(321年),共3年
中宗元皇帝中
太兴二年(己卯,319年,成·玉衡九年,汉·光初二年)
1.春天,二月,晋·下邳内史刘遐、泰山太守徐龛在寒山(位于彭城郡彭城县)与周抚(原为晋·彭城内史,杀害了沛国内史周默,然后投降于汉·赵公石勒)交战,成功将周抚的部队击溃,并斩下了周抚的头颅。
早年间,东莱郡(属青州)的掖县有一个人,名叫苏峻,他集结了乡里几千户人家,搭建了一处堡垒作为根据地,逐渐培养势力,发展得风生水起,周边地区以及更远的外地州郡有不少人为了避难选择投靠苏峻。
青州刺史曹嶷(汉廷任命的青州刺史,在曹嶷收服青州之后,已相当于在青州割据,目前与汉·赵公石勒合作)看到自己所统领的区域内有苏峻这么一股实力日益壮大的势力,对他十分忌惮,打算发兵攻打苏峻。
苏峻得知曹嶷即将对自己出手,赶紧带着堡垒中的人众乘船入海驶向建康,投奔东晋朝廷。
晋主司马睿任命苏峻为鹰扬将军。
后来,苏峻被司马睿安排跟着下邳内史刘遐一起去讨伐叛贼周抚,立下了一些军功,于是司马睿下诏任命刘遐为临淮太守,任命苏峻为淮陵内史。
2.汉·赵公石勒在返回襄国的路上,派遣左长史王修给汉主刘曜送去了“成功平定靳准的平阳之乱、帮忙修缮汉国先帝陵寝(汉光文帝刘渊的永光陵、汉昭武帝刘聪的宣光陵)”的奏报。
汉主刘曜派司徒郭汜出使襄国,授予石勒太宰、兼领大将军之职,封石勒为“赵王”,赐予极高规格的礼仪待遇,允许他出行在外时提前清退行人、清空道路(即 出警入跸),一切参照当初曹操辅佐汉献帝刘协时的待遇规格进行。
汉主刘曜任命王修(石勒的左长史)以及王修的副将刘茂为将军,二人均被封为列侯。
王修有一个舍人(类似于助手、亲信),名叫曹平乐,他跟着王修从襄国来到粟邑县(汉主刘曜所在的屯兵点),然后就顺势留在刘曜身边任职。
曹平乐对刘曜说:“大司马(指 石勒,刘曜刚即位的时候任命石勒为大司马)派王修等人前来,看上去是来给您表忠心的,实际上是来摸情况的,他就是要看看您现在的状态以及兵力的强弱。
等王修这帮人返回襄国给石勒复完命之后,石勒马上就要出兵攻打您了!”
汉主刘曜很清楚自己手上的兵力确实非常虚弱疲软,没有什么战斗力,而曹平乐也正好说中了自己心中最担忧的一点,因此对曹平乐的话深表赞同。
当时,刘曜刚刚让司徒郭汜跟着王修(石勒的左长史)离开粟邑,于是刘曜马上派人把郭汜和王修追回,然后二话不说便将王修拖到闹市中处斩。
三月,石勒到达襄国。
刘茂(王修的副将)想方设法逃出了粟邑,连滚带爬的狼狈逃回襄国,把王修被刘曜处死的消息报告给了石勒,石勒气得七窍生烟,怒道:“我对刘氏已经够忠心的了,以我现在所拥有的实力,仍然愿意选择继续当他刘氏的臣子,难道还不够仁至义尽吗!
再说了,刘氏一族的地盘还不都是靠我开疆拓土得来的吗!他们的人民还不都是靠我攻城略地抢来的吗!现在他刘曜当上了皇帝,就开始要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了是吧?
什么赵王,就算是赵帝我也当得!还需要靠他施舍我?!”
说完,石勒便下令诛灭了曹平乐(王修的舍人,已投汉)三族。
3.晋主司马睿召集群臣商议郊祀(在城郊祭祀天地)的礼仪,尚书令刁协等人认为应该等中央重返洛阳之后再讨论这件事情。
晋·司徒荀组等人说:“当初汉献帝(刘协)在许昌的时候,马上就确立了郊祀的场所,为什么一定要等到重返洛阳之后再开展郊祀呢?”
司马睿听从了荀组的建议,下令将建康城的巳地划出来搭建祭坛,作为郊祀的场地。
三月辛卯日,晋主司马睿亲自前往南郊举办祭祀典礼。
由于当时尚未确立北郊,于是司马睿就在南郊将上天和大地一并祭祀。
司马睿下诏:“琅邪恭王(司马觐,司马睿之父)应该尊称为‘皇考’。”
贺循提出反对意见,说:“《礼记》上说了,做儿子的不能把自己用过的爵号加在自己父亲头上,这是对父亲的尊重,也是儿子应当遵守的孝道。”
于是司马睿打消了这一念头。
4.蓬陂(位于浚仪县)有一处坞堡,其坞主名为陈川,陈川自称为陈留太守,在晋·豫州刺史祖逖发兵攻打樊雅(原流民首领,归顺晋廷后,遭到了祖逖派去的参军殷乂的侮辱,然后再次叛变)的时候,陈川也派出自己的部将李头支援祖逖。
在与樊雅交战的过程中,李头拼杀得十分卖力,得到了祖逖的欣赏和优待,二人之间的关系愈发亲密了起来。
李头常常感叹道:“要是我能一直跟着祖豫州(指 祖逖),就算死了也值啊!”
后来这句话传到了坞主陈川的耳朵里,心中对李头的这种精神不忠感到十分不满,等作战任务结束、李头返回蓬陂坞之后,陈川果断的把李头给杀了。
冯宠是李头的同党,见李头遇害,立刻带着自己的部众投降于晋·豫州刺史祖逖。
眼见冯宠带着兵众离自己而去,陈川更是气得火冒三丈,当即发兵在豫州地区展开了大规模的破坏劫掠。祖逖发兵讨伐陈川,成功将陈川击溃。
夏天,四月,陈川献上浚仪县投降于石勒。
5.当初在晋·下邳内史刘遐、泰山太守徐龛与叛贼周抚交战并成功将周抚击退之后,徐龛的部将于药在后坚持不懈的追击,斩下了周抚的头颅,而后来朝廷在评定战功的时候,却把刘遐的功劳排在了徐龛的前面,这使得徐龛的心里相当不痛快。
徐龛沉浸在愤愤不平的情绪中无法自拔、越想越气,干脆直接献上泰山郡(徐龛为泰山太守)投降于石勒,然后自称为兖州刺史。
6.汉主刘曜从粟邑县返回,将长安定为自己的国都。
刘曜册封妃子羊氏为皇后。
汉·皇后羊氏就是晋惠帝司马衷的羊皇后,她生了个儿子,名叫刘熙,被刘曜立为皇太子。
刘曜封皇子刘袭为“长乐王”,刘阐为“太原王”,刘冲为“淮南王”,刘敞为“齐王”,刘高为“鲁王”,刘徽为“楚王”;其余的那些刘姓宗室全都被封为郡王。
汉主刘曜曾经问羊皇后:“我与司马衷比起来怎么样?”
羊皇后回答:“陛下是开创王朝基业、恢弘万世国祚的圣明之主;司马衷只不过是一个加速国家走向灭亡的蠢货而已。你们两个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司马衷身为帝王,拢共也就一个妻子、一个儿子外加一个他自己,就连这三样他都没有能力保全、没能力主宰,更何况一整个国家!
我当时在他身边,每天看到他那暗弱无能的样子,又守着非人的折磨,心里常常想还不如死了算了,那会儿我早就已经对男人绝望,还以为天下所有男子都是他那副德行呢!
自从来到陛下身边之后,我才知道,这世上果真有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刘曜十分宠爱羊皇后,因此羊皇后得以有机会接触到中央核心政权。
7.南阳王司马保自称为“晋王”,将年号从“太兴”改为“建康”,进行群臣百官的人事任命工作,任命张寔(原本给司马睿送去了劝进表文,但是没赶上,司马睿已先行一步称帝,于是张寔正式脱离晋廷,在凉州地区割据)为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陈安(早年间受到了司马保的赏识,遭到司马保部将张春的嫉妒和暗杀,后来逃走,做过张寔的讨虏将军)自称为秦州刺史,一开始先投降于汉国,后来又投降于成国,对身处上邽郡(属 秦州)的司马保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再加上此时上邽郡(司马保的根据地)正处于严重的饥荒中,饿殍遍地、哀鸿遍野,为了避免遭到陈安的袭击,张春(司马保的部将,嫉妒陈安受宠,派人刺杀却未得手,逼走了陈安)带着司马保转移到了南安郡的祁山。
张寔派遣部将韩璞率领五千名步兵骑兵支援司马保。
陈安看到司马保的救兵越来越多,也就只好退入绵诸道(西汉时期属天水郡),在上邽郡防守。
过了没多久,陈安又发兵祁山进逼司马保,在司马保被围困得走投无路之时,张寔再一次派遣部将宋毅前来救援,成功将陈安逼退。
8.江东发生了严重的饥荒。
晋主司马睿下诏要求群臣百官上交密奏,为国家目前存在的问题和危机提出应对之策。
益州刺史应詹上疏:“自从元康年间以来,人们越来越不注重儒家《六经》的学习研究了,反而开始学起了老庄的道家那一套,把虚伪浮华、放浪形骸当成旷达通透,把儒家所推崇的清俭朴素、谦逊退让当成庸俗粗鄙。
我认为那些研习儒家学说的官吏大臣应当得到推崇和褒奖,这样才能让官场风气、社会风俗日新月异、改头换面。”
9.晋·豫州刺史祖逖在蓬关与陈川(蓬陂坞主,自称陈留太守,已投石勒)交战。
石勒派遣石虎带着五千名士兵前去救援陈川,与祖逖在浚仪县交战,将祖逖打得节节败退、丢盔弃甲,祖逖只好带兵退入梁国防守。
石勒派遣桃豹率兵至蓬关,继续向晋·豫州刺史祖逖所在的营囤逼近,祖逖匆匆撤离梁国,退入淮南郡防守。
石虎把陈川所拥有的五千户人家全部转移到了襄国(石勒的根据地)以充实石勒掌管的人口资源,然后安排桃豹镇守陈川之前所处的蓬陂坞。
10.石勒派遣石虎出兵朔方郡攻打鲜卑首领日六延,双方进行了多次激烈混战,日六延完全不是石虎的对手,被石虎杀了个一败涂地。
此战,石虎斩杀了两万名鲜卑人的首级,俘虏了日六延剩余的三万多鲜卑部众。
孔苌(石勒的部将)率兵攻略幽州各郡县,将其逐个击破、一一收服。
段匹磾当时已经被鲜卑单于段末柸打得龟缩在蓟城(幽州治所)之中,现如今又遭到了孔苌的侵袭扫荡,城中粮食短缺,将士们饥肠辘辘、士气低迷、疲惫不堪,被这么一冲击,当逃兵的人越来越多。
眼看部众接二连三的离自己而去,段匹磾为了保命,只好打算转移到上谷郡(治所为沮阳县)去防守,蓟城就此落入了石勒之手。
段匹磾前往上谷,这就相当于侵入了代国的地盘,遭到了代王拓跋郁律的袭击驱赶,段匹磾走投无路之下只好抛妻弃子孤身一人跑去了乐陵郡(治所在厌次县),依附在邵续(晋·冀州刺史)的麾下,邵续也欣然接纳了段匹磾,想要带着他一起继续为晋室效力。
11.曹嶷(与石勒合作后,石勒任命他为东州大将军、青州牧)派使者给石勒送去了大量的金银珠宝,提出要以黄河为界划分出属于自己的疆土,得到了石勒的许可。
12.晋·梁州刺史周访发兵进攻荆州贼杜曾,将杜曾击溃。
至此,杜曾的实力已经非常虚弱了,马隽(当初反对王异当荆州刺史的荆州部将,后来跟着杜曾一起作乱)见状,与众人合力将杜曾控制起来,交给周访请求投降,周访接受马隽的投降后命人将贼人杜曾斩杀。
第五猗(原司马业任命的荆州刺史,后与贼人杜曾结为亲家、展开合作,镇守襄阳)被周访活捉,押送到了武昌郡,交给晋·大将军王敦处置。
考虑到第五猗好歹也是朝廷正式任命的荆州刺史,而且他在当地还有不小的名气,于是晋·梁州刺史周访建议王敦不要擅自杀死第五猗,然而王敦表示拒绝,直接选择将第五猗诛杀。
早年间,王敦担心荆州贼杜曾势力太盛不好压制,前去找周访让他帮忙对付杜曾,并许下诺言:“只要你能把杜曾作乱的问题给我解决了,我就把荆州交给你管。”而后来周访斩杀了杜曾、平息了动乱之后,王敦却根本没有兑现之前的承诺。
当时,王异(王敦安排的荆州刺史)还在荆州,有不少晋·广州刺史·交州都督陶侃的老部下不满王异的管理而遭到了王异的残忍杀害,这其中就有皇甫方回。
王异认为皇甫方回在陶侃当荆州刺史时曾深受陶侃所尊敬、重用,但是现在自己成为新一任荆州刺史之后,皇甫方回却完全不来拜见自己,这在王异眼中就是不给面子,于是一怒之下将皇甫方回逮捕并处死。
由于王异在荆州犯下了太多的恶行,杀害了太多当地有名望的老人物,因此无论是官吏还是百姓都对王异怨声载道。
晋主司马睿得知王异的骂名之后,下诏征召王异入京(建康),任命他为散骑常侍,安排周访接替王异的荆州刺史之位。
晋·大将军王敦有心想要割据荆州、扼制朝廷,而周访在荆州地区深受士大夫和百姓的拥戴,名声和口碑非常好、影响力非常大,王敦担心周访当上荆州刺史后会有碍自己对荆州的控制,因此不太希望促成此事。
从事中郎郭舒(一直在荆州任职,之前是刘弘、王澄的手下)对王敦说:“荆州虽然不是个什么特别繁华的地方,但是地理条件优秀,是个训练士卒、培养武装力量的绝佳区域,绝对不能轻易交给他人,您一定要把握管理荆州的主动权。
至于周访嘛,他当个梁州刺史就已经足够了呀!”
郭舒这话算是说到了王敦心坎儿里,王敦点点头,对郭舒的观点表示赞同。
六月丙子日,晋主司马睿下诏将周访加任为安南将军,仍旧保留了梁州刺史的职位。
周访得知当初王敦所许诺的“消灭杜曾之后,就让他管理荆州”的承诺完全没有兑现,气得火冒三丈,马上打算去找王敦讨要说法,这时王敦派人送来的宽慰书信也到了,一并送到周访手上的还有玉环和玉碗,目的是为了安抚周访的情绪,让周访知道王敦对他的重视和期待依旧不减。
周访识破了王敦的伎俩和心思,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当即就把书信、玉环、玉碗丢到地上,既不屑又愤怒地说道:“我又不是商人,靠这些也想收买我?”
从这以后,晋·梁州刺史周访就在襄阳(梁州治所)紧锣密鼓的开展屯田积谷、训练士卒、锻造武器的工作,心里憋着一口气,想着总有一天一定要找王敦算账。
只要梁州出现了官职空缺,周访马上就会擅自安排人员将位置补上,然后再将此事汇报给中央。面对周访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以及屯田练兵的做法,大将军王敦表示十分担忧,但是完全不知用何种手段压制周访的气焰。
从晋怀帝司马炽末年开始,就有一个名叫魏该(魏浚的族子,后来被晋·司空荀组任用为武威将军)的人,带着一帮人盘踞在宜阳县的一泉坞,后来胡人入侵中原,宜阳县(属 弘农郡)也无一例外遭到了胡人的侵袭,魏该在胡人的逼迫之下,只好带着部众从宜阳向南迁徙,转移到了新野县(属 义阳郡)。
贼人杜曾在荆州作乱期间,魏该多次跟着晋·梁州刺史周访一起与杜曾交战,破获贼人团伙屡立战功,因此晋主司马睿任命魏该为顺阳太守。
赵固(原汉将,与汉长史周振之间闹矛盾,汉主刘聪听信了周振的诋毁打算处死赵固,被晋·司州刺史李矩知晓,因此趁机离间,赵固背汉投晋,负责镇守洛阳)去世,郭诵(李矩的外甥兼部将)留下来在阳翟县(属 河南郡)屯兵,石生(石勒的部将)多次发兵攻打郭诵的营屯,但是花了很长时间都无法将其攻克。
13.汉主刘曜要求在长安修建供奉先帝的宗庙、祭祀社稷(土神、谷神)的祭坛、确立南郊北郊祭祀天地的场所。
刘曜下诏:“我的祖先,原本就是北方来的,光文皇帝(刘渊)之所以在宗庙中供奉原大汉朝的帝王,主要是为了顺应民心、笼络百姓而已。
如今我已经在长安重新建立国都,国号应该有所更改,所供奉的祖先也应该是我单于先祖!
有关部门赶紧将具体方案拿出来承报我看。”
汉廷群臣上奏说:“光文皇帝(刘渊)最早是被晋廷的成都王(司马颖)封为了‘卢奴伯’,而陛下之前又被封为‘中山王’,中山国自古以来就在赵地地界,因此经讨论,认为国号应该定为‘赵’。”
这一提议得到了刘曜的批准。
赵主刘曜下诏将冒顿单于确定为祭祀上天的配祀,将光文皇帝刘渊确定为祭祀上帝的配祀。
14.徐龛(原 晋·泰山太守,讨伐叛贼周抚后与刘遐争功,认为朝廷论功不平,选择背晋投石勒)率领兵众在济水、岱山(即 泰山)一带作乱,东莞郡遭到严重侵袭后沦陷。
晋主司马睿问骠骑将军王导应该派哪位将军前去讨伐徐龛,王导向司马睿推荐太子左卫率泰山人羊鉴,说羊鉴是徐龛的同乡,且是乡里之中德才最佳、最受人信赖、最受瞩目的人才,只要羊鉴出面,一定能说动徐龛老老实实的归顺。
当司马睿把羊鉴叫来想让他迎战徐龛时,而羊鉴却一个劲儿的推辞,说自己不会带兵打仗;与此同时,郗鉴(曾为司马睿安排的兖州刺史)也上表说羊鉴不是用兵作战的好手,不能让他带兵上战场。但是王导仍旧坚持推荐羊鉴。
秋天,八月,晋主司马睿任命羊鉴为征虏将军、征讨都督,统领着徐州刺史蔡豹、临淮太守刘遐、鲜卑段文鸯(此时跟着兄长段匹磾在厌次县屯兵)的队伍讨伐叛贼徐龛。
15.冬天,石勒的左长史张敬、右长史张宾以及左司马张屈六、右司马程遐等人联名建议石勒称帝,但是石勒并没有同意。
十一月,石勒的部将、参佐们劝说石勒:
自称大将军、大单于、兼领冀州牧、自封赵王;
参照当初汉昭烈帝刘备在蜀地割据以及魏武帝曹操在邺城建立魏国的做法,将包括河内郡在内的二十四个郡(河内郡、魏郡、汲郡、顿丘郡、平原郡、清河郡、钜鹿郡、常山郡、中山郡、长乐郡、乐平郡、赵国、广平郡、阳平郡、章武郡、渤海郡、河间郡、上党郡、定襄郡、范阳郡、渔阳郡、武邑郡、燕国、乐陵郡)划入赵国的管辖范围,将这些郡太守的官职全部调整为“内史”;
以《禹贡》为依据,划分出冀州的区域范围(向南以孟津为界,向西以龙门为界,向东以黄河为界,向北以塞垣(即边关长城)为界);
石勒作为大单于,统筹管理所有蛮夷部落,取消并州、朔州、司州,各蛮夷部落都安排“部司”分别监管。
以上这些提议得到了石勒的许可。
十一月戊寅日,石勒即赵王位。
赵王石勒下令赦免统辖区域内全部囚犯,仿照春秋时期的列国,取消年号设置,将建国第一年称为元年。
由于当前正处于割据政权并起、战乱频繁发生的年代,石勒认为在这种时候所使用的法律规章、制度号令应该越简洁明了、越清晰易懂越好,试图摒弃那些繁复杂乱的规定,于是让法曹令史(负责处理法律文书)贯志以前代王朝的制度条文为基础,从中删繁就简、总结归纳,选出必要的、重要的内容,重新编纂了一部名为《辛亥制》的律法规章,字数总共有五千字。
《辛亥制》在石勒执政期间,使用了十多年,后来再次恢复沿用汉代的律令。
石勒任命理曹参军(负责协助处理军政事务)上党人续咸(续姓,起源于晋国大夫狐鞫的封地为续地,后狐鞫号称“续简伯”,因此后人以“续”为姓)为律学祭酒(负责法律条文的整理与推行),续咸在担任律学祭酒期间,对律法解读得十分透彻,在执法时秉持着公平、公正的原则,从不偏私徇私、也从不搞什么特权特殊化,因此深得赵国民众的称赞。
石勒任用中垒将军支雄、游击将军王阳兼领门臣祭酒,让他们二人专门处理胡人的诉讼案件,并且对胡人下达了严格的禁令、进行严格的管理,禁止他们欺负、轻侮从中原而来的士人。
胡人被石勒称为“国人”,作为与中原人的区分。
石勒派遣使者前往各州郡开展巡查巡视工作,号召各地人民抓紧农业生产、桑蚕纺织工作。
经过赵国各部门的共同努力,敲定了石勒所用的天子级别的礼乐制度,确定了石勒所穿戴的衣服饰物、仪仗器具等规格,最后成果展示出来的时候排场盛大宏伟,已经具备了一个国家该有的规模。
赵王石勒为张宾加任大执法一职,让他统筹管理国家政务;任命石虎为单于、元辅、禁卫都督,过了没几天,又给石虎加任骠骑将军、侍中、开府(开设属于自己的办事机构),封为“中山公”。
赵国其余的群臣百官按照功劳大小、地位高低,依次授予相应的官职爵位。
大执法张宾是石勒最为推崇优待的大臣,赵国的所有臣子都比不上张宾在石勒心中的地位,然而他却不因为深受重用、位高权重而骄傲自满、目中无人,自从地位越高、权力越大之后,张宾反倒愈发谦恭谨慎、谨小慎微、退让谦逊了起来,对那些地位低于自己的人,张宾态度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丝毫不摆权臣的架子,而且他坚决杜绝结交宾客、拉帮结派,对于他人送来的好处一概不收、对于他人的讨好谄媚也以严肃认真的态度来应对。
上朝时,张宾尽自己所能地对石勒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下朝后,张宾又在众人面前极力称赞石勒的功绩,把一切贤德善政全都归于石勒一身。
因此,石勒对张宾愈发器重、愈发尊敬:
每次上朝时,只要张宾在场,石勒都会相当注重自身的仪容仪表,时刻保持正襟危坐、端庄肃穆的君主威仪;
在面对张宾时,石勒说话也都尽可能地简洁明了、符合礼仪规范;
石勒一直都尊称张宾为“右侯”,从来不直呼其名——
石勒对张宾的尊崇可见一斑。
16.十二月乙亥日,晋主司马睿下诏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17.晋·平州刺史崔毖是崔琰的曾孙,崔琰在曹魏时期属于是冀州地区最有名、最出色的士大夫,连带着崔氏一族的人在冀州也拥有非常好的口碑,因此崔毖一直自顾自地认为自己在中原地区拥有很广泛的群众基础。
然而崔毖在辽东地区镇守期间,发现越来越多的士人、百姓都投入到了鲜卑大单于慕容廆的阵营,而自己的府邸门前却门可罗雀、清冷萧瑟,这让崔毖心里十分不平衡。
为了让自己手下的民众多起来,崔毖多次派遣使者招揽那些投靠于慕容廆的中原百姓,但是所有人都对他的招募无动于衷,崔毖折腾半天,结果连一个人都招不到。
因此崔毖便怀疑是慕容廆故意扣押着这帮人不让他们走,于是崔毖暗中与高句丽、段氏鲜卑、宇文鲜卑搭上了线,与他们相约共同讨伐鲜卑大单于慕容廆,然后瓜分慕容廆的地盘。
崔毖有一个亲信,是渤海人高瞻,高瞻极力劝阻崔毖、请求他打消这个念头,但是崔毖主意已定,决心一定要与慕容廆斗争到底。
高句丽、段氏鲜卑、宇文鲜卑即将联合起兵的消息传到了慕容廆这里,慕容廆的部将顿时炸开了锅,都吵嚷着说要立刻出兵迎敌,而慕容廆却说:“他们都是被崔毖给利用的,为了追逐眼前的利益而临时凑在一起罢了,根本没有将他们团结在一起的坚实纽带。
这些联军刚刚凑在一起,都为了获得土地和人口而兴奋得摩拳擦掌,目前正是他们斗志昂扬、锐意进取的时期,不能与他们正面硬碰硬,唯一能做的就是坚守城池、岿然不动,先消磨一波他们的锐气。
这帮人眼看攻不下城池、略不到财货、抢不到人民,要不了多久人心就散了,而且他们都来自不同的阵营,没有人对众人进行统筹调度指挥工作,各部之间为了追逐自身最大化的利益,是绝对不可能做出退让和妥协的,只要他们为利益分配不均这事内斗起来,就是人心离散、队伍涣散的时刻。
到时候,我们只需要稍稍一离间,让三部联军怀疑崔毖是想与我方联合起来将他们一锅端;同时也会引诱联军内部相怀疑猜忌——如此一来,等到他们内部的猜疑和误解发酵到不可控制的时候,高句丽、段氏鲜卑、宇文鲜卑与崔毖的合作将会一触即溃,这时就是我渔翁得利、摘取胜利果实的大好机会!”
高句丽、段氏鲜卑、宇文鲜卑联军合力进攻棘城(慕容廆根据地),慕容廆下令全军按兵不动、闭门不出、死守营寨,然后派遣使者独独给宇文鲜卑的军队送去了牛肉酒水以示慰问。
高句丽和段氏鲜卑的将领看到慕容廆只向宇文鲜卑示好,立刻中了慕容廆的离间计,怀疑宇文氏与慕容廆相互勾结;就这样,高句丽、段氏鲜卑担心宇文氏会倒戈慕容廆,于是直接带着自己的部众离开了。
悉独官是宇文鲜卑中的高级将领,他看到高句丽和段氏鲜卑带兵离去,仍旧决定独自进兵,说:“他俩走了,我凭一己之力也能拿下慕容廆!”
于是悉独官带着宇文氏几十万部众,一连扎下了绵延四十里的营寨。
慕容廆派人前去把儿子慕容翰从徒河(建兴元年慕容翰转移到徒河)召来棘城,要他一起过来帮忙守城。
而慕容翰却认为自己的部队留在外部是更好的选择,他让使者给慕容廆带话说:“悉独官带着整个宇文部的兵力前来与我军抗衡,几十万人马是我们的好几倍,这是绝对没法与他正面硬刚的,只能靠计策来对付他了。
我粗略估算了一下,以棘城中现有的兵力,想要守住城池、抵御住外敌,还是绰绰有余的,我想带着我的部下组成一支突袭部队,在悉独官大军的外侧游荡观察,趁着他们出现了可乘之机之后迅速从外部切入,然后您再带兵从城中冲出,这样就能对悉独官造成内外夹击的效果。
到时候,宇文部遭到了我的突袭,肯定会原地大乱,而您又发动城中的兵力冲出来攻打宇文部大营,让他首尾难顾,悉独官必然手足无措、全线崩溃,我军也就能获得全胜。
如果像现在这样,把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到棘城中防守,那么悉独官只需要把注意力全部放到棘城就行了,根本就不会有任何其他方面的压力,这对他来说是天大的好事,而对我方来说却极为不利呀!
而且这么多人困守城中拒不出战,这不就是妥妥向悉独官示弱吗?时间长了军中将士们的信心和斗志也会被消磨光的,就怕还没开打,我们自己这边就已经军心涣散了。”
而此时慕容廆还是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听慕容翰的。
辽东人韩寿对慕容廆说:“现在高句丽部和段氏鲜卑部都已经走了,之所以悉独官还坚持带着宇文部来打我们,就是因为他没把慕容氏放在眼里。他作为主将,心态膨胀、骄傲自满,我相信他的部下也都是些高傲自大的骄兵懒卒,他们绝对想不到我军敢冲他们发动突袭。
只要您能派一支队伍在外部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在慌乱无备的情况下,悉独官的军队是很容易被冲散击溃的,这可是攻破宇文部的大好机会啊!”
于是慕容廆同意让慕容翰留在徒河。
悉独官(宇文部主帅)得知慕容翰没有带兵支援棘城,对他的实力还是有所忌惮,说:“慕容翰是出了名的猛将,现在他不入城帮着他父亲守城,肯定是想着要从外面进攻我方军队。这样,我先把慕容翰给解决了,到时候区区一个棘城将不在话下。”
说完,悉独官马上分出了几千名骑兵前去徒河攻打慕容翰。
慕容翰打探到悉独官发动几千人来攻打自己,赶紧安排了一个人扮作段氏鲜卑使者的模样,前去拦住了宇文部的小分队,并要求这名假使者对他们说:“我们段氏早就看不惯慕容翰那副嚣张跋扈的样子了,你们不是要发兵攻打慕容翰吗?那就快去吧,我们段氏也早就集结好军队恭候多时了,就等着跟你们一起进攻呢!”
慕容翰目送着这名假扮的段氏使者离开徒河之后,立刻在城池附近安排好了伏兵队伍,坐等宇文部前来送人头。
宇文部小分队的将领对那名假扮的段氏使者所说的话深信不疑,还真以为段氏鲜卑与自己联合攻打慕容翰,笑得合不拢嘴,满心欢喜地带着部队快速朝徒河进发,就这样大大咧咧的进入了慕容翰安排的伏击圈内。
慕容翰眼见宇文部上套,一声令下所有伏兵全部出动,铺天盖地地朝着宇文部小分队挥刀舞剑地冲杀而去,把悉独官派出来的几千人杀的片甲不留,将其队伍中的战马物资全部缴获,随后便立刻整顿军队、借着打胜仗的风头锐气马不停蹄地赶往慕容廆所在的棘城。
与此同时,慕容翰还派出使者从小道偷偷进发,悄无声息地潜入棘城中,让慕容廆赶快做好带领大部队冲出城外与宇文部大肆作战的准备。
慕容廆安排长子慕容皝(音“晃”)和长史裴嶷率领一批精锐部队作为前锋,慕容廆亲自带着大部队作为后继力量。
悉独官(宇文部主帅)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对慕容廆没什么防备,直到慕容廆的前锋部队已经冲到自己脸上来了,悉独官才开始慌里慌张的整兵迎战。
当悉独官带着宇文部的将士们与慕容廆从城中冲出来的部队刚刚交锋的那一刻,慕容翰率领一千名骑兵从侧方直冲宇文部的大营,在营中点起一把冲天大火,瞬间烟尘四起、火光迸发,熊熊燃烧的烈火把宇文部所有人都搅得心神不宁、惊慌失措,悉独官也大脑一片空白、手脚发软,不知如何是好,因此,被慕容廆的部众冲杀得七零八落、死伤遍地。
悉独官连滚带爬逃离战场,在一片惊恐万状之中捡回了一条性命。
慕容廆俘虏了悉独官手下的所有宇文部将卒,缴获了三枚皇帝玉玺(为宇文鲜卑首领宇文普回外出游猎时所获)。
崔毖(晋·平州刺史)得知高句丽、段氏鲜卑撤离,又传来了宇文鲜卑战败的消息,于是派遣兄长的儿子崔焘前往棘城假惺惺地给慕容廆表示祝贺。
正当崔焘赶到棘城的时候,高句丽、段氏鲜卑、宇文鲜卑的使者正好在向慕容廆请求和解,他们说:“我们原也不想与您作战,都是崔平州(崔毖)让我们来打的。”
慕容廆把三部使者的求和文书拿给崔焘看,并且还集合了一部分兵众在一旁助长声势,给崔焘造成了极为恐怖的压迫感,崔焘当场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忙不迭地磕头认罪。
随后,慕容廆十分大度地把崔焘给放了回去,让他带话给崔毖说:“跟他说,最好是乖乖投降;如果他选择逃走,那可就是一招臭棋了!”
在崔焘离开后,紧接着慕容廆发动一部分兵力紧随其后,跟着他一路到达了崔毖所在的郭县(平州治所),崔毖看到如此浩荡严整的军队向自己逼来,连自己家里人都直接不要了,带着手下几十名骑兵护卫屁滚尿流地投奔到了高句丽的阵营之中。
至此,崔毖手下剩余的部队和从属官全部都投降于鲜卑大单于慕容廆。
慕容廆安排儿子慕容仁为征虏将军,负责镇守辽东地区。
此次兵戈结束后,辽东地区的官府、市井、百姓人家都仍旧有条不紊、像往常一样开展工作生活,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高句丽的部将如奴子带兵占据了河城(位于辽东地区,属于慕容廆的势力范围),慕容廆派遣将军张统伺机向如奴子发动突袭,成功将如奴子活捉,河城中的一千多家百姓全部被慕容廆俘虏。
慕容廆让人把崔焘(崔毖的侄子)、高瞻(崔毖的亲信)、安平人韩恒、石琮(石鉴的孙子)带回棘城(慕容廆所在地),为他们赏赐了丰厚的物资、提供了十分优渥的待遇。
高瞻被慕容廆任命为将军,但是高瞻以生病为借口拒不接受慕容廆的任命,而慕容廆并未就此放弃,反倒多次亲自来到高瞻的家中探望他,用手轻轻抚摸着高瞻的胸口,态度极为真诚,说:“先生您的病在心里,不在其他地方。如今晋朝廷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和动荡,我想要与诸位一起帮助国家渡过难关、共同拥戴天子、匡扶社稷。
你们都是中原来的大人物,原本就是朝中的权贵名臣、社会上的名流雅士,应该与我心中所想所愿是一样的吧?怎能仅仅因为我们的种族不同,就对我如此疏远呢!
大丈夫一同建功立业、保家卫国,最重要的不就是心中有一样的的志向和目标吗?至于谁是中原人、谁是蛮夷人,这重要吗!”
然而高瞻还是不为所动,仍旧拒绝了慕容廆的任命,这让慕容廆略感下不来台,心里十分不痛快。
慕容廆的龙骧主簿宋该与高瞻之间本就有矛盾,见高瞻一直不买慕容廆的账,想要借此机会撺掇慕容廆杀了高瞻,但是慕容廆没有同意。
最后高瞻在忧愁愤懑中郁郁而终。
永嘉元年(307年),晋·东莱太守麴羡讨伐贼帅王弥(在青州作乱的贼人)的时候战死沙场,之后兖州刺史苟晞便任用麴羡的儿子麴彭接替为东莱太守。
永嘉三年(309年),汉·青州刺史曹嶷(当时还没割据)率兵攻略青州,与晋·东莱太守麴彭展开了激烈的对阵;虽然汉将曹嶷兵强马壮、声势浩大,但是东莱郡上上下下的军吏百姓都坚定地站在麴彭这边,为他殊死拼杀、决不投降,因此曹嶷打了很久都没有成功将东莱郡攻陷。
由于战争已经陷入了十分胶着的境地,双方将士都死伤惨重,麴彭无奈叹道:“现在是群雄角逐天下、比拼实力的时代,谁实力强、谁手腕硬,谁就能称雄称霸。
曹嶷跟我一样都是齐人,如果他真是上天选中的那个人,那么至少也能成为老百姓的依靠吧?就让他来当这里的主人好了,我何必跟他拼得头破血流呢?还害得这么多无辜的百姓命丧疆场、家破人亡。
只要我离开这里,大概青州也就安宁了吧!”
东莱郡的官吏百姓们都不愿意麴彭离开,争相为麴彭出谋划策以求齐心协力对抗汉将曹嶷,但是此时麴彭早已无心再战,一门心思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因此所有人的意见他都没有采纳,而是带着同乡的一千多户人家,乘船入海前往平州投靠崔毖(此时还是平州刺史)。
北海人郑林长期以来一直在东莱郡客居,在晋·东莱太守麴彭与汉·青州刺史曹嶷互相争斗的期间,郑林不站任何一方,而曹嶷早就听说过郑林在当地的鼎鼎大名,因此为了拉拢人心、营造良好的口碑,一直没敢对郑林所住的那一片区域有任何动作;后来麴彭离开东莱郡投奔平州时,郑林也跟着麴彭一起离去了。
等麴彭带着众人来到辽东郡时,传来了崔毖已被鲜卑慕容氏击败的消息,此时辽东掌握在鲜卑大单于慕容廆的手里,于是麴彭顺势依附在了慕容廆的阵营之下。
慕容廆任命麴彭为龙骧参军;派人给郑林送去了车马、耕牛、米粮、布帛,但是这一切礼物都遭到了郑林的拒绝,始终没有答应为慕容廆做事,而是终其一生都过着种地农耕的生活。
宋该(慕容廆的龙骧主簿)建议慕容廆把击退崔毖的捷报通报给晋室朝廷,于是慕容廆让宋该拟下了一封表文,由裴嶷怀揣着它以及从宇文部缴获的三枚天子玉玺,一并带去建康交给了晋主司马睿。
高句丽多次进攻辽东郡,慕容廆派遣儿子慕容翰、慕容仁发兵讨伐高句丽。
由于双方实力过于悬殊,高句丽王乙弗利担心在慕容鲜卑手上惨败,于是派出使者向慕容廆请求结盟,因此慕容翰、慕容仁就此带兵撤退。
18.本年,蒲洪(之前汉主刘聪想要任命蒲洪为平远将军,遭到了蒲洪的拒绝,蒲洪自立为护氐校尉、秦州刺史,自封为“略阳公”)投降于赵国(原 汉国)。
赵主刘曜封蒲洪为“率义侯”。
19.匈奴屠各种人中有人,名叫路松多,他在新平郡、扶风郡组织了一支武装力量,以此来表示对晋王司马保(司马保此时在南安郡的祁山)的支持。
司马保派遣部将杨曼、王连占据住陈仓县,派遣张顗、周庸占据住阴密县,安排路松多占据位于阴密县东部的草壁,因此秦地、陇地地区的氐人羌人纷纷响应司马保的军事行动,有的组织了一部分武装团队遥相支持,有的人则是加入了他的阵营之中。
赵主刘曜派遣将领多次进攻司马保的堡垒,但是一直都无法取得任何优势和进展。
由于派出去的部队屡屡受挫,赵主刘曜干脆亲自带兵出战,打算与晋王司马保死磕到底。
三年(庚辰,320年,成·玉衡十年,(汉)赵·光初三年)
1.春天,正月,赵主刘曜进兵陈仓,晋王司马保的部将王连当场战死,部将杨曼逃去陈仓县南投奔仇池氐杨氏。
刘曜进兵攻打路松多所在的草壁,路松多力所不敌,逃往陇城,随后刘曜继续穷追猛打,攻陷了阴密县(司马保的部将张顗、周庸所部)。
晋王司马保看到自己安排的三个堡垒全部沦陷,吓得魂飞魄散,将根据地从南安郡的祁山转移到了桑城,做着投往黄河以西(即 凉州,张寔所在地)的打算。
赵主刘曜返回长安(赵国国都),任命刘雅为大司徒。
张春(司马保的部将)打算带着晋王司马保逃往凉州,张寔(已正式脱离晋廷,在凉州地区割据)派遣部将阴监率兵出发,扬言要作为司马保的护卫、将他接入凉州,而实际上是阻止司马保进入凉州。
2.鲜卑单于段末柸发兵与段匹磾交战,段匹磾频频战败,十分狼狈。
段匹磾对邵续(晋·冀州刺史)说:“我本是夷狄之人,与你们中原人并非同一种族,只不过是向往中原的政教文化、想要为中原朝廷效力,所以才一直为此拼搏,至今落得个如此落魄的下场。
如果使君您不忘我们俩曾经的约定(邵续原本依附于石勒,后来离开石勒,跟着段匹磾投奔晋廷),那么就与我一起对付段末柸吧!”
邵续答应了,马上集结部队与段匹磾的队伍合兵一处,共同追击段末柸的退兵,成功将段末柸打了个落花流水。
作战取胜后,段匹磾马上带着弟弟段文鸯攻打蓟城(幽州治所,段匹磾与石勒的部将孔苌交战失败后,蓟城便被石勒占领)。
段匹磾带兵众击败段末柸、随后又前去攻打蓟城,此时邵续相当于就已经是孤军一支了,后赵王(为了与刘曜的赵国作区分,刘曜的赵国称为“汉赵”或“前赵”,石勒的赵国称为“后赵”)石勒判定邵续势单力薄、独木难支,立刻派遣中山公石虎将厌次县(乐陵郡治所,冀州刺史邵续所在地)团团围困了起来。
石勒安排部将孔苌进攻邵续在其他地方所搭建的十一处营屯,全都被孔苌轻松拿下。
二月,晋·冀州刺史邵续亲自带兵迎击后赵·中山公石虎,石虎在附近早就布下了层层伏兵,邵续率兵出击后,石虎的伏击部队便紧随其后,切断了邵续的后续部队;就这样,邵续缺少后备力量的支撑,成为了石虎的帐下俘虏。
石虎将邵续带到厌次城下,让他招呼城内的兵众投降,此时城中还有邵续兄长的儿子邵竺,邵续冲着邵竺等人喊道:“我一心忠于晋室,立志报效国家,没想到竟然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我败后,段匹磾就是你们的首领,万不可背国投敌。”
段匹磾从蓟城返回,在到达厌次县之前,就传来了晋·冀州刺史邵续被后赵军活捉的消息,队伍中的兵众们顿时惊慌失措、作鸟兽散。
很快,段匹磾的队伍又遇上了后赵将石虎的拦截袭击。
段文鸯率领一支几百人的亲兵队伍与石虎奋力交战,拼尽全力闯入厌次城中,与邵续的儿子邵缉、邵续兄长的儿子邵存、邵竺等人紧闭城门严防死守。
后赵将石虎把邵续送到了襄国(后赵国都),后赵王石勒念在邵续忠于晋室的份儿上,解开了他身上的捆绳、赦免了他的罪过,为他提供了优厚的待遇,并且任命邵续为从事中郎。
紧接着,石勒下令:“从今往后,只要是捉到了士人(泛指 士大夫、儒生、读书人),全都不可擅自杀害,必须要活着送到我这里!”
晋·吏部郎刘胤得知冀州刺史邵续遭到了后赵军的袭击,对晋主司马睿说:“国家的北方藩庇现在也就只剩下邵续这一股力量了,如果冀州也被石勒攻陷,那么整个北方就再也不属于朝廷了,那么北方的士族、官吏、百姓将会彻底指望不上朝廷,他们就算想要忠于国家、回归晋室,也做不到了呀!
我认为陛下应该赶紧发兵营救冀州、营救邵续。”
然而司马睿并没有采纳刘胤的提议。
后来,直到邵续被后赵王石勒活捉,冀州相当于已经落入了后赵的势力范围,至此,晋主司马睿才下诏任命邵续的儿子邵缉为冀州刺史。
3.汉赵将领尹安、宋始、宋恕、赵慎在洛阳屯兵,四人决定背叛汉赵,投奔于后赵王石勒的麾下。
后赵王石勒派遣部将石生前去接应尹安等人,结果过了没多久尹安等人又背叛了后赵,投降于晋·司州刺史李矩。
晋·司州刺史李矩派遣部将郭默率兵入驻洛阳,以迎接尹安、宋始、宋恕、赵慎的部队。
在半路上,宋始所部的这一支军队被后赵将石生给截获了,石生俘虏着宋始向北渡过黄河,回归襄国(后赵国都)。
至此,黄河以南地区的百姓全都归附于晋·司州刺史李矩,洛阳就此无人镇守,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空城。
4.三月,裴嶷(慕容廆的长史,带着击破平州刺史崔毖的捷报以及三枚天子玉玺出使建康)到达建康,在晋主司马睿面前极力赞美鲜卑大单于慕容廆,说各路英雄豪杰、能人智士都愿意为他卖命效力,至此,晋廷中上上下下才开始对慕容廆这一支势力重视起来。
晋主司马睿对裴嶷说:“您原本是本朝的朝廷命官,理应留在江东为朝廷效力,我会让龙骧将军(指 慕容廆,司马睿授予慕容廆龙骧将军、大单于、昌黎公等官爵,但慕容廆没有接受)把您的家属送回来的。”
裴嶷说:“我在年轻的时候,就受到先帝的赏识,得以备位大臣之列,享有出入皇宫内廷的职权(裴嶷曾是晋愍帝司马业的中书侍郎、给事黄门郎),如果现在我能再次有机会回到陛下身边当一个侍奉驱走的小臣,那自然是我至高无上的荣幸。只不过我不能光想着自己的荣华富贵。
我这一路走来,看到两京(长安、洛阳)凄惨破败的场景,不禁想起当初的战乱和烽火导致的生灵涂炭,不禁想起先帝的陵寝惨遭破坏发掘受尽屈辱,而这满朝的贤臣名将却没有一人能为国家、为社稷洗刷此等奇耻大辱。
据微臣观察,也就只有慕容龙骧(即 慕容廆)在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对陛下、对晋室是一片赤胆忠心、真挚热忱,他立志为国消灭奸凶、剿除逆贼,所以这才让我带着表文和玉玺不远万里前来向陛下尽忠归诚。
要是现在我就这样留在建康不返回棘城复命的话,恐怕慕容龙骧会认为您不信任他、就此抛弃了他,这岂不是给他那颗炽热无比的忠心泼了盆冷水吗?岂不是将他的爱国热情彻底浇灭了吗?如果他就此放弃了为国讨贼、助晋光复的念头,那么陛下将来要倚靠谁来实现复国大业呢?
光是这么想想,就觉得无比可惜,微臣万万不敢因为自己的一点私心而忽视了国家的大局和未来。”
晋主司马睿点点头,说:“先生这话说得的确在理。”
于是便派遣使者跟着裴嶷一起返回了棘城,任命慕容廆为安北将军、平州刺史。
5.闰三月,晋主司马睿任命周顗为尚书左仆射。
6.晋王司马保的部将张春、杨次与另一位部将杨韬之间关系不好,于是张春、杨次就在背地里撺掇司马保杀了杨韬,然后又提出要司马保出兵攻打陈安(早年间受到了司马保的赏识,遭到司马保部将张春的嫉妒和暗杀,逃走后,成为了张寔的讨虏将军,后来又发兵攻打司马保)。
以上这些提议司马保均没有采纳,使得张春和杨次恨得牙根儿直痒痒,把一切的怨气都归到了司马保的头上。
夏天,五月,张春和杨次将晋王司马保囚禁了起来,然后将他杀害。
晋王司马保生得膘肥体胖,肥得好似可以流油,体重足足有八百斤,平常最爱干的事情就是睡觉和看书,性情软弱无能、优柔寡断,也正是因为他这人胆小怕事、犹豫不决且分辨不清是非对错的个性,所以最后才激怒了憋着一肚子坏水的张春和杨次,使得奸人手里那把仇恨、嫉恨的尖刀终于刺向了他自己。
司马保没有儿子,于是张春就拥立了一个与司马保关系比较近的宗室子弟——司马瞻(生父已不可考)——为晋王世子,张春自称大将军。
司马保被害死后,他的部众基本上也都逃散得差不多了,有一万多人都跑到凉州(张寔所在地)逃命避难。
陈安给汉赵主刘曜送去了一封表文,请求他出兵讨伐晋王司马瞻,刘曜顺水推舟任命陈安为大将军,然后给他分配了一部分兵力攻打司马瞻。
最后,陈安成功将司马瞻在桑城(司马保之前败于陈安之手加上饥荒,从上邽战败跑到祁山,又败于汉赵主刘曜之手,从祁山跑到桑城)斩杀。
张春(司马保的部将,已杀害司马保)逃到了枹罕县(属 晋兴郡,在张寔的管辖范围内)。
陈安活捉了杨次(司马保的部将,与张春联合杀了司马保),将他带到司马保的灵柩面前斩首,以此当做对司马保的祭奠之礼。
后来,陈安用天子规格的礼节仪式为晋王司马保举办了葬礼,将他带到上邽安葬,定下谥号为“晋元王”。
7.晋·征虏将军·征讨都督羊鉴受晋主司马睿的诏命,出兵讨伐徐龛(原 晋·泰山太守,讨伐叛贼周抚后与刘遐争功,认为朝廷论功不平,选择背晋投石勒),在下邳屯兵,但是一直犹犹豫豫地徘徊不前。
晋·徐州刺史蔡豹(受羊鉴统领)在檀丘(位于鲁国卞县东南)与叛贼徐龛交战,成功将徐龛击败。
后赵王石勒派遣部将王伏都带兵前去救援徐龛,随后又派遣张敬率兵作为王伏都的后继部队。
由于石勒派来的部将王伏都强行猥亵了徐龛的妻子,严重侵犯了徐龛的尊严,再加上石勒又借此帮忙的机会敲徐龛的竹杠,逼着徐龛许下了许多极为不平等的承诺,这让徐龛更加觉得屈辱,愤恨于这种被利用和被欺压的感觉。
等到张敬(石勒的部将)带着大部队到东平国的时候,徐龛的猜疑和忌惮之心已经无可控制,他怀疑这是石勒派来讨伐自己的队伍,于是忍无可忍直接造反,杀了包括王伏都在内的三百多人,然后派出使者向晋军投降。
后赵主石勒得知徐龛反水,瞬间怒不可遏,当即下令让张敬带兵把守险要关口,打算跟徐龛打持久战,指望把他给耗死。
晋主司马睿也早就看腻了徐龛反反复复投降背叛的鬼把戏,表示拒绝接受徐龛的投降,命令征虏将军·征讨都督羊鉴、徐州刺史蔡豹继续进兵,抓紧时间消灭徐龛。
而羊鉴即便收到了司马睿的诏命还是不敢出兵,尚书令刁协一纸奏疏将其弹劾,随后司马睿下诏免除羊鉴的死罪但是将他从中央编制中开除了名籍,紧接着司马睿就让蔡豹接替羊鉴统领其部众。
由于当初是骠骑将军王导推举的羊鉴,而且是在羊鉴主动推辞、郗鉴极力劝阻的情况下,王导还是坚持让司马睿起用羊鉴出征,结果此次作战彻底暴露了羊鉴的软弱无能以及不会用兵打仗的事实,证明王导确实看错了人、选错了人,因此王导主动提出贬值降级以赎罪,但是并没有得到晋主司马睿的同意。
8.六月,后赵将孔苌发兵与段匹磾交战。
由于段匹磾实力衰弱,在孔苌眼里如同落汤鸡、落水狗一样不值一提,于是孔苌完全没把段匹磾放在眼里,精神上骄傲懈怠、轻敌怠慢,导致防守巡逻等各项措施均做得不到位,结果被段文鸯(段匹磾的弟弟)瞅准时机发起了突袭,孔苌被打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败得相当惨烈。
9.京兆人刘弘羁旅他乡,长期以来一直在凉州的天梯山(位于武威郡姑臧城南)上生活。
刘弘会一些道法妖术,靠着这些伎俩迷惑百姓、煽动民众,渐渐的,手下聚集了上千名愿意追随他学习道术的信徒,就连西平元公(张寔之前被晋廷封为“西平公”)张寔身边的那些从属官、部将基本上都信奉刘弘所传播的教义。
张寔帐下有一个叫阎涉的部将,以及一个名叫赵卬的牙门将,这两人都是刘弘的同乡(京兆),刘弘对阎涉和赵卬说:“上天赐给了我一块神玺,说我就是凉州的王。”
阎涉、赵卬对刘弘的这番话深信不疑,于是暗中联合张寔身边的十几个人,打算找机会把张寔给做掉,然后拥立刘弘作为凉州之主。
没过多久,阎涉等人的阴谋就泄露了出去,传到了张寔的弟弟张茂的耳朵里,张茂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张寔,然后催促张寔赶紧动手除掉刘弘。
张寔命令牙门将史初前去收捕刘弘,结果史初还没来得及赶到刘弘的住所,阎涉这伙人就已经抢先一步冲到了张寔的府邸之内,在卧室之外与张寔打了个照面,阎涉二话不说抽出佩刀,电光火石之间,张寔的头颅就落了地。
刘弘看到史初(张寔的牙门将)来了,不慌不忙地对他说道:“你的使君(指 张寔)已经死了,杀我还有意义吗?”
没想到这话挑起了史初心中的无名怒火,史初一个箭步冲上前就把刘弘控制了起来,提起他的头发、扯出他的舌头,随着史初的一声怒吼,一把将刘宏的舌头斩断,然后把他押入囚车之内,在姑臧城的闹市中五马分尸(即 车裂)。
随后,史初把刘弘的几百名同党全部处死。
由于张寔的儿子张骏年纪还很小,因此张寔的左司马阴元等人推举张寔的弟弟张茂为凉州刺史、西平公。
凉州刺史·西平公张茂下令赦免凉州境内全部囚犯,任命张骏为抚军将军。
10.六月丙辰日,汉赵将解虎、长水校尉尹车二人与巴人的酋长句余、库彭勾结起来造反,而这一谋反计划遭到了泄露,汉赵主刘曜下令将解虎和尹车诛杀。
巴人酋长句余、库彭等五十多名解虎、尹车的同党全部被刘曜囚禁在阿房宫,打算过段时间把他们全部处死。
汉赵·光禄大夫游子远劝谏道:“圣明的君主一般只处理恶性事件的首领即可,其余底下的那些跟着作乱的同党就饶他们一命吧,没必要造成过多的杀戮。”
然而刘曜并不同意,游子远跪在地上一直不停磕头,为这些人拼尽全力求情请命,这让刘曜心中的怒火燃烧得越来越猛烈,他认为游子远之所以为这帮恶徒求情,就是因为游子远也是他们的帮凶,于是也把游子远也一并关押了起来。
后来,刘曜下令将巴人酋长句余、库彭等五十多人全部诛杀,他们的尸体被暴露在闹市街头整整十天;示众结束后,刘曜才下令将尸体全部扔进水中。
至此,巴人部落全都一股脑站在了汉赵国的对立面,纷纷起兵反抗,众人推举句渠知为新一任酋长;酋长句渠知把造反团队称为“大秦”,将年号从“光初”改为“平赵”。
自从巴酋句渠知率领巴人造反后,生活在周边山区之中(陇山、秦岭山脉一带)的氐人、羌人、羯人、巴人共三十多万人也都闹了起来,以响应大秦兵团。
面对如此一致且庞大的造反势力,关中地区瞬间陷入了巨大的动荡,汉赵中央政权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压力,长安城的城门连大白天都是紧紧关闭的防守状态。
汉赵·光禄大夫游子远这时还被关在狱中,得知巴人造反、关中大乱后立刻写下了一封奏疏让狱吏交给刘曜,仍然指出那些“跟着解虎、尹安造反的巴人同党不该杀”,同时还认为刘曜现在应该“安抚反贼的情绪,而不是跟他们对着干”,刘曜气得当场把游子远的奏表摔了个稀碎,怒道:“这个大荔(游子远为大荔种戎人)来的狗奴才,你不担心自己的狗命,反倒跑过来跟我说这些鬼东西,嫌命长是吧!”
随后,刘曜便下令让人赶紧把游子远处死。
汉赵·中山王刘雅、郭汜、朱纪、呼延晏等人都前来为游子远求情:“子远被囚禁在监狱中,死在旦夕,即便如此他还是选择向陛下极言直谏,这不是出于他对您的忠诚又是因为什么?
您就算不听他的劝告,也不至于把他给杀了吧!
如果您真的要杀子远,那我们马上就随他去,让天下人都知道陛下犯下了怎样严重的过错,到那时,所有人都将离您而去——当您真正成为孤家寡人的时候,看您还给谁当天子!”
刘曜这才稍微冷静了一些,赦免了游子远的死罪。
汉赵主刘曜下令宫内宫外全部进入战备警戒状态,打算亲自带兵讨伐大秦反贼首领句渠知,游子远再次上奏说:“只要陛下肯听我一言,我保证一个月之内平定动乱,根本用不上陛下亲自上阵。”
刘曜说:“那先生您就说说看。”
游子远说:“句渠知没有当帝王的心思,他之所以造反作乱,只不过是害怕被陛下抓捕诛杀而已。
由此说来,只要陛下能饶恕他们的性命、宽恕他们的死罪,给他们重新做人、改过自新的机会,那么他们也就没有作乱的动机了。
像之前被解虎、尹安牵连而死的句余、库彭等人,他们的家人亲眷基本上都被没入了奴籍、困在奚官部门当奴隶,如果陛下能将这些人重新恢复平民身份、放出宫去,让他们回到原属于自己的部落里,去自行找到失散的亲朋好友继续开展新的生活、从事新的营生。
这些叛贼看到了除造反之外,还另有生的希望,甚至过上的日子比造反更加稳定安乐,有谁不愿意好好生活反而去选择继续作乱呢?
如果这帮人之中,还有一些残存的势力打定了主意与朝廷死磕到底,仍旧顽强的与陛下对抗,不愿意就地解散,那么陛下只需要分配给我五千名老弱残兵,我必然能将这些反贼的脑袋砍下来悬挂在集市上示众!
要是陛下不采纳我的意见,那么请陛下看看,现如今漫山遍野、铺天盖地全是对抗朝廷的反贼,光靠武力是镇压不住的,就算您亲自以皇帝的威名冲锋在一线,也收效甚微啊,战争一两个月内是一定无法平息的。”
刘曜听完游子远这么一说,瞬间豁然开朗,当即下令大赦天下,任命游子远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秦·雍征讨都督。
汉赵·车骑大将军游子远在雍县屯兵,没过多久就有十多万反贼投降于游子远的麾下;随后,游子远又转移到安定郡屯兵,这一路上又收降了不少反动势力。
巴人、氐人、羌人、羯人接二连三的归顺汉赵朝廷,到最后就句渠知的部众就只剩下部落中五千多户宗族之人了,于是句渠知退入阴密县防守。
游子远发兵阴密讨伐句渠知,成功将句渠知的反贼团伙剿灭的一干二净,然后游子远马不停蹄地带兵前去收服陇右地区的郡县。
陇右地区有十万多户羌人、氐人部落,这些部落都有一个共同的酋长,名叫虚除权渠,他自称为“秦王”;秦王虚除权渠安排各部落分别占据着险要隘口、关键通路防止外部兵力的进入。
汉赵·车骑大将军游子远发兵直指虚除权渠的营堡,虚除权渠出兵迎战,一连与汉赵军交战了五次,屡战屡败,次次都成为了游子远的手下败将。
屡屡受挫的虚除权渠打算认输投降,而他的儿子虚除伊馀站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宣言说:“就算让刘曜亲自来攻,也拿我们无可奈何,现在这个游子远只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将领带着一支小分队罢了,投什么降!”
随后,虚除伊馀就带着五万部众冲出营堡,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逼近了游子远的营门。
游子远身边的部将都争着要与虚除伊馀拼命,游子远却说:“第一,虚除伊馀骁勇善战、性格剽悍,我们之中没有人比他更能打的。
第二,虚除伊馀所率领的部众都是精兵强将,比我们的士兵要优良得多。
第三,他的父亲刚刚在我们手上遭受了数次惨败,现在正是虚除伊馀怒气冲天、势不可挡、要与我们拼个鱼死网破的时候。
还不如暂时先按兵不动,防守观望一阵过后,等虚除伊馀的士气和激情消磨掉,再出兵与他交战,比较不容易吃亏。”
于是游子远下令全军加固城防、拒不出战。
虚除伊馀(虚除权渠(自称秦王)之子)看到汉赵军龟缩在营堡中久久不愿出击,更是觉得汉赵军这是被自己的威猛给吓破了胆,因此心中不免生出了一丝骄傲自满的轻敌情绪。
汉赵·车骑大将军游子远通过一系列的情报收集,很快便探查到了虚除伊馀及其部众放松懈怠的心理。
当天晚上,游子远勒令全军迅速准备伙食、开饭备战。
第二天一大清早,正当游子远准备带着汉赵军出击的时候,突然漫天飞沙走石、刮起了呼啸强劲的大风,烟尘遮蔽阻挡了双方的视线。
看到眼前的一切,游子远心中大喜,原本虚除伊馀就中了自己的骄兵之计,现在黄沙弥漫,更是让虚除伊馀无法获悉准确的军机情报,于是游子远果断率领全军向虚除伊馀的军营发起快速突袭。
果不其然,虚除伊馀毫无防备,被游子远这么一袭击冲锋,全军顿时阵脚大乱、士兵们惊惧奔逃。
此战,游子远成功将虚除伊馀活捉,虚除伊馀剩余的部众也全都被游子远收降俘虏。
秦王虚除权渠得知儿子虚除伊馀战败且落入汉赵军之手,吓得六神无主,只好披散着头发、用刀割破脸颊,来到游子远的军中请求投降。
游子远把秦王虚除权渠投降的消息上报给汉赵主刘曜,并且提出任命虚除权渠为征西将军、封为“西戎公”,将虚除伊馀兄弟几个以及虚除权渠手下的二十多户部落转移到长安(汉赵国都)。
得到了刘曜的批准。
汉赵主刘曜任命游子远为大司徒、录尚书事。
刘曜下令修建太学,在百姓中海选出了一千五百名头脑清晰、头脑聪慧、有追求理想的人来当学生,然后从朝廷中研习儒家学说的大臣中挑选了几位出来给这些人当老师。
后来,刘曜又下令修建丰明观和西宫,又在滈池(即 镐池,位于长安西南)修建凌霄台,过了不久又要求在霸陵(汉文帝刘恒的陵寝)的西南侧修建寿陵。
汉赵·侍中乔豫、和苞上书劝谏道:“卫文公当初在国家动荡衰弱的时期继位,他节俭朴素、仁慈爱民,即便是要修建宫殿,也都不会占用老百姓务农耕地、桑蚕纺织的时间,也不会在天灾人祸期间强行动工,而是顺时而为、拉长工期、轮流动工,最后宫殿建成了也没有对百姓造成多大的影响,正因如此,卫文公才能振兴发扬康叔(周武王的弟弟姬封,最早被分封在康地,后来周公旦东征平叛之后,将姬封改封在卫地,建立卫国,都城为朝歌)的光辉基业,让国祚绵延了九百年之久。
前段时间,有关部门按照陛下的旨意修建丰明观,街市上的老百姓都在叽叽喳喳的议论,说:‘光是修建这一个观的花费,就足够踏平凉州了!’
现在陛下又要修建宛如阿房宫一样宏伟的西宫,要铸造宛如琼台一样高大的凌霄台,所造成的花费可是修建丰明观所消耗的万亿倍啊!
如果陛下能把这些修建宫殿的资金拿来充当军旅费,岂不是能把东晋(吴地)、成国(蜀地)、曹嶷(齐地)、石勒(魏地)这几股势力全部兼并了吗!
结果现如今又听说陛下要动工建造寿陵,整个陵墓方圆四里、足足有三十五丈深,外棺不仅要用铜来制作,还要在上面装点黄金——这么大一笔开支,即便是耗尽全国人的钱财,怕是都难以办到。
当初秦始皇的骊山陵墓,拿铜汁来堵塞地下泉水,结果在铜汁凝固前,骊山陵就被盗墓贼给挖了。所以把墓葬搞这么华丽的意义何在?难道是为了让盗墓贼发家致富吗?
从古至今就没有不灭亡的国家、就没有不被偷盗发掘的陵寝,圣明的君主能看清这一点,所以选择薄葬,这是多么有远见卓识、多么深明大义啊!
自从靳准祸乱朝廷、迫害先帝(刘粲)以来,陛下好不容易在长安把国家再一次支撑起来,让先帝的神灵得以延续祭祀供奉,让江山社稷得以发扬延续,现在正是陛下锐意进取、建功立业、带领国家蓬勃发展的时候,怎么能做这些只有亡国之君才会做的事情呢!”
汉赵主刘曜下诏说:“两位侍中(乔豫、和苞)的真挚与坦诚让我感受到了古人的淳朴风貌,你们两人真的是国家的栋梁、社稷的柱石啊!
现在我下令,所有宫殿楼观的土木工程一律全部停工,至于寿陵的建造,按照霸陵(汉文帝刘恒的陵寝)的规格打造即可。
封乔豫为‘安昌子’,封和苞为‘平舆子’,二人全都兼领谏议大夫一职。
把乔豫、和苞的奏疏布告天下,让人们都看看,我作为一国之君还是有足够的胸怀以接受批评建议、有足够的虚心来改正错误的!”
随后,刘曜下令开放丰水附近的皇家苑囿,用以赈济生活困苦的贫民难民。
11.晋·豫州刺史祖逖的部将韩潜与后赵将桃豹分别占据着陈川故城(即蓬陂坞,陈川之前为蓬陂坞主,自称陈留太守,已投石勒)的两侧。
桃豹占据着西台,后赵军队从南门出入;韩潜占据着东台,晋军从东门出入。双方就这样一直僵持了四十来天。
祖逖下令让将士们用布袋子装满土,伪造成一袋袋米粮的样子,然后安排了一千多人把这些“粮食”运往韩潜所在的东台,特意叮嘱让几个人在半路上担着几袋真粮食,故意落在队伍后面,在半路上假装歇息。
后赵将桃豹看到晋军的运粮兵有人掉队,便赶紧带人冲上前去查看情况,那几个“掉队”的晋兵看到桃豹派人追了上来,直接把米袋子丢在原地撒丫子就跑。
桃豹军中已经断粮很久了,打开这几个被遗留下来的袋子一看,发现里面全都是粮食,又想到刚才晋军给东台送粮的那一支上千人的队伍,在看看自己军中将士们饥肠辘辘、筋疲力尽的样子,桃豹更是觉得晋军吃饱了之后战斗力会直接翻倍,顿时吓得不知所措。
后赵将刘夜堂率领着一支一千头驴的运粮队伍给桃豹提供粮食补给,然而晋·豫州刺史祖逖派遣韩潜以及副将冯铁带兵前往汴水拦截刘夜堂的补给线,成功缴获后赵军的全部粮草。
后赵将桃豹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连夜带着部众撤离西台,退入东燕城屯兵。
祖逖安排韩潜在封丘县(属 陈留郡)屯兵,给桃豹造成晋军大兵压境之势。
晋将冯铁率兵占据住陈川故城(即 蓬陂坞)的东西二台,晋·豫州刺史祖逖镇守雍丘县(属 陈留郡),多次发兵与后赵军交战。
在祖逖的猛烈攻势下,大量后赵的军事堡垒倒戈投降于祖逖的麾下,因此,后赵王石勒所掌控的土地范围日益缩小。
早些时候,赵固(原汉将,与汉长史周振之间闹矛盾,汉主刘聪听了周振的诋毁打算处死赵固,被李矩知晓,因此趁机离间,赵固背汉投晋,于319年去世)、上官巳(原司马乂、司马越的部将,后来起兵讨伐成都王司马颖,挟持司马覃退守洛阳)、李矩(晋·司州刺史)、郭默(李矩的部将)之间打得不可开交,晋·豫州刺史祖逖为了平息战争,多次派出使者前往各方阵营做调解,为他们做思想工作、劝说他们团结一心帮助国家抵御外敌,最后这些人都被祖逖说服,自愿接受祖逖的指挥调遣。
秋天,七月,晋主司马睿下诏为祖逖加任镇西将军。
晋·镇西将军祖逖在军中的时候,从来不摆主将的架子,能够放下身段与底层将士们同甘共苦、上场拼杀,而且祖逖对自己的要求和约束十分严格,基本不进行娱乐活动,处理军政事务兢兢业业、井井有条,十分注重体察将士们的艰难困苦。
祖逖致力于号召兵众、百姓种地耕田、桑蚕纺织,以加强本地的粮食、布帛、钱财储备,关爱百姓、体恤民众,前来投奔的难民流民也能得到良好的安置,即使是身份低贱、关系疏远的人,也能感受到祖逖如沐春风般的关怀。
黄河附近有很多军事堡垒,有一部分堡垒中主将的家人在后赵国当人质,祖逖也不会强求这些人一定要留在自己这边,而是尊重他们的意愿允许其自由来去,不过祖逖偶尔会派出一小股游击队到这些没有明确阵营的堡垒中假装做出劫掠侵扰的动作,并不是真的去抢夺什么,而是做做表面功夫,以此来表明“已经对那些不归顺的势力采取了打击手段”,看上去好像只是为了完成朝廷下达的任务,实则祖逖是为了以此为手段来逐渐吸引这些人归顺。
这些坞堡中的主帅都感动于祖逖的仁义,因此但凡后赵国有什么军事计划、情报,只要这些主帅探查到了,就一定会偷偷告诉祖逖,因此祖逖在与后赵军的对抗过程中常常能占上风且有大量缴获。
渐渐的,黄河以南的城池郡县、军事堡垒都背离后赵,转而归附于晋廷。
晋·镇西将军祖逖大规模开展军事训练、屯田积谷的工作,打算收服黄河以北地区。
祖逖这一行为对后赵王石勒造成了巨大的威胁,于是石勒便前往幽州为祖逖修缮他祖父、父亲的坟墓,并且安排了两家人专门负责看守陵墓,随后给祖逖去了一封书信,请求开展外交往来以及通商贸易。
虽然祖逖并没有回复石勒的文书,不过仍旧对通商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靠着贸易流通,祖逖从中赚取了货物成本十倍的利润,以此作为军费。
祖逖的牙门将童建杀害了新蔡内史周密,然后投降于后赵,而后赵王石勒果断处死了童建,然后将他的头颅送给祖逖,说:“我平生痛恨叛贼、逃兵,将军您的仇人就是我石勒的仇人。”
石勒这个操作,在祖逖心中刷了一波好感,为了不落话柄,往后那些投降而来的后赵士兵、百姓,祖逖也一概拒不接纳,并且还在全军中下令不得侵扰后赵人民。
至此,晋廷与后赵的边境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任何战事,双方兵民都得到了良好的休整。
12.八月辛未日,晋·梁州刺史周访去世。
周访人格魅力出众,十分擅长安抚民众、招纳远方流民,深得将士、官吏、百姓的支持,兵众们都愿意为周访在战场上赴汤蹈火;周访很清楚晋·大将军王敦有想要割据荆州、脱离朝廷的心思,对王敦恨得咬牙切齿,时刻注意着王敦的一举一动,因此在周访在世的期间,王敦完全不敢有任何造反谋逆的举动。
周访(镇守地点为襄阳郡)去世后,大将军王敦动作十分迅速,马上派遣从事中郎郭舒监管襄阳郡的军队,抢先一步控制住了襄阳的军事力量。
晋主司马睿任命湘州刺史甘卓为梁州刺史、沔北都督,镇守地点为襄阳。
甘卓接替了梁州刺史之位后,接管了襄阳的兵力,于是郭舒(王敦的从事中郎)就离开襄阳返回到了王敦身边(镇守地点为武昌),司马睿下诏要求郭舒入朝任命他为右丞,但是王敦并没有放人。
13.后赵王石勒派遣中山公石虎率领四万名步兵骑兵攻打徐龛(原 晋·泰山太守,讨伐叛贼周抚后与刘遐争功,认为朝廷论功不平,选择背晋投石勒,后来又因为受不了石勒的索求无度以及石勒部将王伏都的凌辱,选择投降晋廷,但是司马睿没有接受)。
徐龛被逼入绝境,只好送出自己的妻子儿女前往石虎军中当人质,并请求投降于后赵,得到了石勒的批准。
晋·徐州刺史蔡豹在卞城(属 鲁国卞县)屯兵,后赵·中山公石虎打算带兵攻打蔡豹,蔡豹只好退入下邳县防守,结果被后赵将徐龛击败。
石虎率领部队修缮封丘城,安排兵力戍守城池,之后就班师回襄国(石勒的根据地),同时还将三百多家中原士族迁徙到了襄国的崇仁里(石勒开辟出来的一处乡里,专门用来安置中原士人),后赵王石勒安排朝中的大夫官员负责管理崇仁里的各项事务。
14.后赵王石勒行事风格手段非常苛刻:
对于法律规章、条款规定抠得十分细致严格;
宫殿修好后,石勒制定了严密的门禁制度;
石勒的忌讳也很多,由于他本身是胡人出身,因此特别听不得别人说“胡”这个字。
有一次,一个喝醉的胡人小卒骑着马闯入了止车门,引得石勒勃然大怒,立刻把宫门小执法(属 御史,负责监察宫门防守工作)冯翥(音“柱”)叫来问责,冯翥一时间汗流浃背、脑中空白,完全忘记了石勒对于“胡”字的忌讳,回答说:“那个胡人喝醉了,骑着马闯入止车门,守门的护卫已经大声呵斥制止过了,但是他已经烂醉如泥,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石勒直接气笑:“确实,胡人就是不可理喻,对吧?”
这话把冯翥吓得更是战栗发抖、不知所云,石勒看他这幅满头大汗、惊慌失措的样子,也就不与他计较了,虽然心中不爽但还是赦免了他的罪过。
后赵王石勒让大执法(负责总领朝政)张宾管理人事任命选拔工作;早些时候张宾确定了五个品级的官职等级,后来又将其增加为九个品级。
石勒要求朝中公卿大臣以及各州郡长官每年都要举荐一名秀才、至孝(孝顺友爱)、廉清(廉洁清正)、贤良(品德优秀)、直言(敢于直言极谏)、勇武(骁勇善战)之人。
15.西平公张茂(张寔的弟弟)立张寔的儿子张骏为西平公世子。
16.晋·徐州刺史蔡豹败于后赵军,打算离开下邳县返回建康向晋廷请罪,然而北中郎将王舒(王导的族弟)拦住了他,劝他继续留在下邳组织维稳工作,蔡豹也就此打消了回朝认罪的念头。
后来,晋主司马睿得知蔡豹战败、撤离卞城退入下邳防守,气得火冒三丈,立即下令将他押送回京,于是北中郎将王舒得到诏命后连夜带兵将蔡豹包围在了下邳县。
当时天色已晚,蔡豹听到营帐外面闹哄哄的人喊马嘶之声,还以为后赵军又攻了过来,便立刻换上军服,率领着营中将士与外面的人马交战,直到他听到王舒派人在军中高喊“有晋主司马睿的诏命”,才意识到这是朝廷派来的军队,于是立刻让本营士兵放下武器停止战斗。
晋·北中郎将王舒把蔡豹押送回建康。
冬天,十月丙辰日,晋·徐州刺史蔡豹被斩首。
17.晋·大将军王敦将武陵内史向硕杀害。
在晋主司马睿刚刚渡江来到建康镇守江东的时候,王敦和他的族弟王导二人同心协力的帮助司马睿打点着一切大小事务,司马睿对他们二人也算得上是推心置腹、信赖有加:国家在外征讨的军事大权交由王敦管理,在内的执政理事的任务则由王导承担,就连王氏一族的亲戚子弟也都是朝中上下位高权重的存在。
因此,当时流传出一句俗语,为:“王氏与司马,一手揽天下。”
后来,王敦战功越来越多,渐渐的他越发骄纵傲慢、专横跋扈了起来,不仅行事嚣张放肆、目无君长,而且王氏一族的实力也在突飞猛进地发展和扩张,这不禁让司马睿心中感到一阵阵的发寒和忌惮。
为了抑制王氏一族的权力,晋主司马睿有意提拔刁协、刘隗这两名性情刚烈强直、手段强硬的人当作自己的心腹,就连王导也逐渐受到了司马睿的冷落和疏远。
晋·中书郎孔愉曾经在司马睿面前替王导说好话,说他“忠心耿耿、贤德有才,是辅佐君主执政的重臣”,并建议司马睿多亲近王导、并予以提拔重用;孔愉的这一番推荐完全触犯了司马睿心中的忌讳,司马睿二话不说直接把孔愉调离中央,将他从中书郎这一管理中央核心文书机密的岗位上调任为司徒左长史,让他去司徒部门当个文职去了。
晋·骠骑将军王导虽然被冷落疏远,但是他仍旧能够安分守己,每天按部就班、尽职尽责的完成自己的份内工作,对这一切都仿佛置身事外一般,心情平静、举止淡然。
因此,当世一些有见识有学识的人都称赞王导心态平和,能够以平常心对待兴衰得失。
然而大将军王敦却完全不是这样,他越是受到司马睿的排挤和压制,心中就越愤愤不平,总想着要跟司马睿对着干,因此二人之间的裂痕变得越来越深。
早年间,王敦任用吴兴人沈充为参军,沈充又推荐了自己的同郡(吴兴郡)人钱凤;王敦接受了沈充的推荐,任用钱凤为铠曹参军。
沈充和钱凤二人性情凶险、奸诈诡谲,又十分善于察言观色、谄媚讨好,因此把王敦伺候吹捧得相当到位,王敦对他二人也是非常信赖;后来沈充、钱凤得知王敦有要脱离朝廷、割据一方的心思,对此表示出了极大的支持,一找着机会就为王敦出谋划策、指点迷津,因此沈充、钱凤在王敦身边混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春风得意,几乎算得上是王敦身边地位和权力最大的人。
后来,王家遭到了司马睿的猜忌,王导也被司马睿疏远了,王敦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憋屈,于是写了一封奏疏为王导叫屈,奏疏的内容满是抱怨和吐槽,透露出王敦的意难平与愤恨之意。
由于王导负责统筹管理尚书事务,因此王敦交上来的奏疏王导自然要审查,看到这些不堪入目的言论,王导想也没想直接重新封起来,退还给了王敦。
而王敦还是不死心,又一次把这份奏疏交了上去,这一回的的确确送到了司马睿的手上。
晋·左将军·谯王司马氶(音“拯”,晋宣帝司马懿的祖孙,是司马睿的族叔)性情忠厚老实,有辅佐朝政匡扶国家的壮志,因此司马睿当天晚上就把司马氶召进宫,拿着这封奏疏问他:“王敦为国家立下了汗马功劳,我给他的赏赐也已经加无可加、封无可封了。然而他还不知足,现在竟然给我写这种东西,我该怎么办?”
司马氶说:“都怪陛下不早点压制他的实权,所以导致他嚣张到了这种程度,王敦这人不老实,将来必将兴起动乱。”
刘隗给司马睿出主意,建议他安排一个值得全心全意信赖的心腹之人镇守外藩重要的疆土。当时,大将军王敦上表请求让宣城内史沈充(王敦的心腹)接替甘卓的湘州刺史之位,顿时让晋主司马睿心中警铃大作。
司马睿对谯王司马氶说:“湘州处于我国的上游地区,是荆州、交州、广州三个州的交汇之处,现在王敦想要安排他的人掌控湘州,这不就是已经明摆着他想要造反了吗?如果真让他掌握了这块地方,我马上就要像惠帝(司马衷)那样成为任人摆布的傀儡了。
湘州这块地方对中央而言无比重要,我想让叔父您来镇守此地,您认为如何?”
司马氶说:“既然陛下有命,那么我自当拼尽全力,怎敢推辞!只不过,湘州刚刚遭遇过贼人杜弢的动乱,现在无论是经济还是人力都处于十分低迷的状态,如果您让我去镇守湘州,那么据我粗略估计,至少需要三年的恢复时间,之后才能将此地的人力资源、钱粮资源用于投入战斗。
要是做不到这一点,就算我粉身碎骨,也没法保住湘州的安宁。”
十二月,晋主司马睿下诏:“国家眼下刚刚在江东奠定下基业,尚处于不稳定的时期,至于地方藩镇的人选,我还是倾向于选择宗室中的贤人。
现在我下令,任命谯王司马氶为湘州刺史。”
长沙人邓骞得知司马氶要担任湘州刺史,相当于侵占了大将军王敦的利益,推断出朝廷与王敦之间必然少不了一场严峻的纷争,无奈地叹息道:“湘州的惨剧就要从这一刻开始了!”
司马氶赴任的途中,经过武昌(王敦镇守地点),被大将军王敦请去参加宴会。
在宴会上,王敦对司马氶说:“大王您向来清高风雅,是一位翩翩公子,不过在下认为,您恐怕并不适合带兵打仗吧?”
司马氶说:“只不过是您没见过罢了,就算我再不济,哪怕只是一把铅刀(品质下乘的刀),至少割东西也是够用的!”
宴会结束后,王敦私下对钱凤(王敦心腹)说:“这个司马氶,满肚子草包什么都不懂,学了点豪言壮语就瞎用,我算是看明白了,他哪儿会打仗啊?废物一个罢了。”
随后,王敦便放心大胆的放任司马氶离开武昌前往湘州赴任。
18.高句丽攻打辽东郡,慕容仁(鲜卑大单于慕容廆的儿子)与高句丽的大军展开了激烈交锋,成功将高句丽的军队打得丢盔弃甲;从这以后,高句丽便再也不敢入侵慕容仁的管辖区域了。
四年(辛巳,321年,成·玉衡十一年,(汉)赵·光初四年)
1.春天,正月,徐龛(先背晋投石勒,又背石勒投晋,晋主司马睿未接受,于是又投石勒)再次请求投降于晋廷。
2.凉州牧·西平公张茂下令修建灵钧台,光是台基的高度就有九仞(一说 63尺,即21米;一说 72尺,即24米)。
某天半夜,武陵(一说 武威)人阎曾来到张茂的府邸门前敲门,高喊:“武公(即 张轨,谥号为‘西平武公’)让我来找你,跟你说:‘为什么要劳民伤财的修建灵钧台!’”
有关部门认为阎曾在装神弄鬼,请求张茂下令将他处死,张茂说:“我修这个灵钧台,确实耗费了不少民力和钱财,他说的没错。
阎曾不是说了吗?这句话是我先父说的,哪里装神弄鬼了!”
于是张茂下令叫停了灵钧台的建造工程。
3.三月癸亥日,太阳中间出现了黑子。
晋·著作佐郎河东人郭璞认为晋主司马睿刑罚手段太过严苛狠戾,给犯人定下的惩罚太过严重,于是上书说:“太阳中有黑子,出现这样异常的天象,是国家的刑罚规定太过繁杂严峻所导致的。
虽然说大赦天下的次数不宜太多,但是为了消除异常天象带来的灾祸,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
当初郑国的子产知道刑罚规定并不是把国家治理好的关键所在,然而为了让国家快速步入正轨、让社会恢复正常秩序,也就不得不这么做了。
以此类推,我认为如今陛下应当下诏大赦天下。”
4.后赵·中山公石虎在厌次县(乐陵郡治所,冀州刺史邵缉所在地,目前段匹磾正依附于此)与晋·幽州刺史段匹磾交战,后赵将孔苌把段匹磾势力范围内的城池全都扫荡了个一干二净。
段文鸯对段匹磾说:“老百姓知道我能打,所以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我身上,现在如果眼睁睁看着各个城池堡垒被敌兵攻陷而不出兵营救,这不是让人以为我胆怯吗?那我还算是什么人民的倚仗?将来谁还肯为我们卖力?”
说完,段文鸯带着几十名精壮骑兵冲出厌次城,在后赵军中横冲直撞、奋勇拼杀,一阵乱斗之后,大量后赵兵死在了段文鸯手下。
然而由于段文鸯实在是杀得太过猛烈、投入,过了没多久,他所乘坐的马匹力气就全部耗尽了,最后任凭段文鸯如何抽打,战马都一直伏在地上无法起身。
这时,后赵·中山公石虎冲段文鸯喊道:“老哥,你跟我一样都是夷狄之人,我早就想跟你合作结盟了,只不过苦于一直找不到机会而已。
如今多亏老天眷顾,终于让我有机会见你一面。你说,还有必要打吗?依我看,还是放下武器,我们双方讲和吧!”
段文鸯骂道:“你们本就是祸害国家、伤害百姓的奸贼,早就该死了!当初我兄长(段疾陆眷)不听我的,为了个段末柸选择与石勒讲和,放了你们一条生路,所以才造成了如今这样的局面。今天我段文鸯就算战死沙场,也绝不跟你这贼人搅和在一起!”
说完,段文鸯翻身下马,与后赵兵近身奋力肉搏,即使连长槊都折断了也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拔出佩刀继续与敌兵杀得血肉横飞,从辰时(上午7-9点)一直打到了申时(下午3-5点)。
段文鸯的战斗力实在是太强,后赵兵不得不拆下战车上的屏泥板(用于遮挡泥土,也叫做“马罗披”)作为盾牌与他交战;最终,由于后赵兵的人数越来越多,段文鸯力气彻底耗尽,这才被后赵军成功活捉。
厌次城内段匹磾的部众看到段文鸯被抓,一个个都垂头丧气、再无斗志。
段匹磾打算单枪匹马逃离厌次县投奔建康回归晋廷,而邵续(被石虎活捉,石勒任命他为从事中郎)的弟弟·乐安内史邵洎(音“纪”)却带兵拦住段匹磾的去路不让段匹磾离开;不仅如此,邵洎还打算把晋廷派来的台使(指中央派来的使者)王英抓来送给后赵·中山公石虎,以求投降。
得知邵洎有卖国的念头,段匹磾气得火冒三丈,厉声斥责道:“你不学你兄长(邵续)做国家的忠臣,拦住我归国的去路,这就已经很过分了,现在竟然还想把朝廷派来的使者送给敌人——我虽身为夷狄,但是也从未听说过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邵洎和邵续的儿子邵缉(晋廷任命为冀州刺史)、邵竺等人带着自己的棺材,打开厌次城城门向后赵·中山公石虎投降。
段匹磾见到石虎,对他说:“我深受晋室厚恩,一心要报效国家、为国雪耻,就算如今我到了这步田地,也绝对不会对你和你的主子有任何好脸色的!”
后赵王石勒与中山公石虎念在之前与段氏鲜卑讲和的时候,与段疾陆眷(段匹磾的兄长)结为了兄弟,那么相当于与段匹磾也是兄弟,即使听到段匹磾这么说,石虎也仍旧起身向段匹磾行礼。
石勒任命段匹磾为冠军将军,任命段文鸯为左中郎将;那些三万多户因为战乱而流离失所的民众,石勒为他们提供了安置点,帮助他们恢复正常的生产生活秩序,并安排了长官对流民进行统筹管理。
至此,幽州、冀州、并州地区完全纳入了后赵国的势力范围。
段匹磾虽然成为了后赵主石勒的臣子,但是面对石勒并没有臣子该有的礼节,即使是上朝,也总是穿着晋廷的朝服、拿着晋廷的节杖。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石勒下令处死了段匹磾、段文鸯以及邵续等人。
5.那些从中原避难来到江东的百姓,有一部分人为了谋生,成为了扬州各郡士族、官员家中奴仆;五月庚申日,晋主司马睿下诏免除这部分人的奴籍,以增加征兵的人数。
之所以司马睿会下达这么一条诏命,其实是尚书令刁协在背后出的主意,然而诏命一执行,达官显贵、权臣名士家中的仆从将会大幅减少,而且不少百姓原本可以靠着当奴仆免除兵役,结果现在却要参加征兵,因此刁协遭到了各方各面的人的怨恨。
6.终南山发生了山体滑坡。
7.秋天,七月甲戌日,晋主司马睿任命做出了如下人事任命:
尚书仆射戴渊为征西将军、司·兖·豫·并·雍·冀州都督、司州刺史,镇守地点为合肥;
丹阳尹刘隗为镇北将军、青·徐·幽·平州都督、青州刺史,镇守地点为淮阴县;
戴渊和刘隗全部授予节杖,赋予指挥调度军队的权力。
此次任命,以讨伐贼人为表面上的理由,实际上是为了在王敦所处的武昌郡附近布防,以免他作乱。
晋·镇北将军刘隗虽然带兵镇守在淮阴县,但是朝中的机密大事、士大夫的提拔罢退等事项,晋主司马睿仍旧要暗中与刘隗商量。
大将军王敦给刘隗去了一封书信,说:“我收到消息说陛下任命先生您为镇北将军,这实在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如今群雄并起、割据肆虐、战乱未平,中原地区仍处于一片混乱之中,我想要与您还有周顗一起合作拥护朝廷、为国效力,以求平定战乱、安宁天下。
如果我们能做到,那么大晋的国祚将会源远流长;如果我们尽力之后还是无法成功,那么晋室的江山可就彻底完蛋了。”
王敦以此来拉拢刘隗,暗示刘隗晋室国祚已终,应当有新的政权来继承晋室的天命代理权,这封信的意思也就是说下一个天命之子就是王敦。
刘隗却给王敦来了个装聋作哑,回了一封信说:“《庄子·大宗师》中说了:‘鱼儿进入江湖之中,各自游开,彼此相忘;人进入官场、步入仕途之后,各尽其才、各行其道,自行奋斗努力。’
当初晋国的大夫荀息也说过:‘既然作为君主的辅佐,就要竭尽全力、忠贞不二。’
这才是我心中的志向和操守。”
王敦看到刘隗的回信,得知他根本就不站在自己这边,而是坚定的与朝廷站在一起,气得眼冒金星。
七月壬午日,晋主司马睿任命骠骑将军王导为侍中、司空、假节、录尚书事、兼领中书监。
由于王敦有想要脱离晋廷、形成割据政权的野心,而王导又是王敦的族弟,于是司马睿一并疏远了王导。
晋·御史中丞周嵩上书说:“王导一直以来对您就是彻头彻尾的忠臣,帮助您成就基业、开创新政,您可千万不要因为某些人捕风捉影的一面之词,就对如此忠心耿耿的大臣产生嫌隙啊。
从一开始,王导就是跟着您打天下的老臣、贤臣,如果您连他都忌惮的话,这不是寒了忠臣良将的心吗?将来还有谁愿意为您赴汤蹈火的卖命尽忠呢!”
至此,司马睿终于有所感悟,对王导更加信任亲近了一些。
8.八月,常山发生山体滑坡。
9.晋·豫州刺史祖逖得知晋主司马睿任命戴渊为镇西将军、镇守合肥,心中对此感到有些不满。
他认为戴渊虽然在社会上的名望颇高,但是他并没有什么战略眼光和敏锐的头脑,甚至还有些胸无大志,没有进取的心思;再加上毕竟是祖逖凭借一己之力维持住了黄河以南的稳定、保证了周边郡县的安稳生活,而突然来了戴渊这么个空降的镇将,相当于是坐收了自己多年来辛苦经营的成果。
因此,祖逖开始变得闷闷不乐、郁郁不得志了起来。
后来,祖逖又听说大将军王敦与刘隗、尚书令刁协这俩司马睿的心腹大臣之间成为了死对头,王敦与朝廷作对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了,祖逖清晰的判断出将来要不了多久必然要出现严重的内乱,一旦内乱爆发,那么自己想要帮助中央重返中原、扶植晋室一统天下的豪情壮志就会全部化为泡影。
只要一想到这里,祖逖心中就是一阵憋闷与愤恨,很快,祖逖就生了一场重病,就此一病不起。
九月壬寅日,晋·豫州刺史祖逖在雍丘病逝。
当祖逖去世的噩耗传来,豫州地区的男女老少、官吏百姓都好似失去了父母一般,纷纷放下手中正在干的事情,只顾得上嚎啕大哭。
谯国、梁国一带的百姓自发为祖逖修建了祭祀祠堂,来表达对祖逖的怀念和哀思。
大将军王敦一心要脱离朝廷割据,得知祖逖病逝后,朝中能制约自己的人又少了一个,因此,王敦更是嚣张放肆、无所顾忌地与晋主司马睿叫板。
冬天,十月壬午日,晋主司马睿任命祖逖的弟弟祖约为平西将军、豫州刺史,接管祖逖的部众。
然而祖约并没有什么军事才能,管理水平也相当平庸,他到任一段时间后,豫州地区的官吏百姓、士卒将领基本都不服他的管理。
早年间,范阳人李产为了避难,投靠于祖逖的麾下,经过他的一番走访观察,发现祖约似乎并不站在晋室朝廷这边、政治立场并不坚定,于是李产对自己的亲信说:“本来我是因为北方战火连天,所以才选择来到这里投奔祖豫州(指 祖逖),指望在他的庇护下保全自己的性命。
然而现在我发现祖约这人有问题,他将来有一天怕是会造反作乱,而我与他又是亲家,得早点想出路与他划清界限了,要不然以后我怕是会落一个不忠不义的恶名。
你们也是,可千万不要被眼前的安稳和荣华富贵迷惑了双眼,也要为自己的未来发展做考虑啊!”
说完,李产便收拾好东西,带着自家十多个兄弟姐妹从小道偷偷返回了老家范阳。
10.十一月,晋·皇孙司马衍出生。
11.后赵王石勒将那些上党郡武乡县(石勒的老家)德高望重的长者、老者全都征召到襄国(石勒的根据地),为他们摆酒设宴,举办了一场满是珍馐佳肴、歌舞美乐的大型宴会。
早在石勒还是一个身份低贱的普通人时,李阳正好住在他的隔壁,两人曾经因为争夺一片浸泡麻布的池子(也称 沤麻池)而大打出手,场面闹得鸡飞狗跳;李阳这次就在石勒所邀请的名单当中,但是碍于之前发生的矛盾,李阳一直犹犹豫豫的不敢独自前来。
石勒说:“李阳的胆识那可是没话说,妥妥的壮士!当初在池子旁边闹出来的不愉快,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了。
我的目标是要争夺天下,难道还会在乎这么点无聊的小仇恨吗?”
说完,石勒招招手,把李阳叫到自己面前,与他碰杯痛饮,喝得酣畅淋漓。
推杯换盏之际,石勒挽着李阳的胳膊,对他说:“当初你被我狠狠揍了一拳,我还不是被你打得青痛!”
随后,石勒当即任命李阳为参军都尉。
由于上党郡武乡县是石勒的老家,因此他仿照当初汉高帝刘邦对沛县丰县的做法,免去了武乡县三世的赋税。
石勒考虑到现如今刚休战不久,老百姓需要大量的时间从战乱的创伤中恢复修养,国家的物资储备、钱粮资源都还远远不够用,而酿酒又是一件大量消耗粮食的事情,于是石勒下令禁止一切酿酒行为,即便是进行宗庙祭祀,石勒也都只是用酿了一晚上的甜酒来供奉先祖。
这一做法延续了好几年,后来在石勒统辖的范围内,再无酿酒行为发生。
12.十二月,晋主司马睿任命鲜卑大单于慕容廆为幽·平州·东夷都督、车骑将军、平州牧,封为“辽东公”,保留单于名号,派遣谒者前往棘城授予慕容廆官爵印绶,并允许慕容廆自行安排从属官员。
晋·辽东公慕容廆做出了如下人事任命:
裴嶷、游邃为长史;
裴开为司马;
韩寿为别驾;
阳躭为军谘祭酒;
崔焘为主簿;
黄泓、郑林为参军。
慕容廆立儿子慕容皝为辽东公世子。
慕容廆下令修建东横(一说 东庠,即 贵族子弟学校),安排平原人刘讃为祭酒,负责给学生们授课,慕容廆还让世子慕容皝也跟着众为学生们在东横中听课,有时候慕容廆有空闲了还会亲自前去旁听。
辽东世子慕容皝生得雄伟高大,性格刚毅坚韧,头脑敏锐、谋略出众,喜欢研究经书典籍,获得了辽东地区的民众的交口称赞。
慕容廆安排慕容翰镇守辽东县,安排慕容仁镇守平郭县(属 辽东郡)。
慕容翰在镇守辽东县期间,对当地的夷人、晋人宽厚仁和,关注民生需求、解决百姓困苦,减轻人们的生活负担,助力人民群众从战乱中稳步恢复,安抚、维稳的工作做得十分出色。慕容仁虽然不像慕容翰那样过分优秀,但是干得也还不错,保持住了平郭县的基本安稳。
13.鲜卑首领拓跋猗㐌的夫人是惟氏(拓跋普根之母,代王拓跋猗卢去世后由拓跋普根接替为代王,普根去世后,惟氏拥立普根的儿子拓跋始生为代王,拓跋始生去世后,国人拥立拓跋始生的叔父拓跋郁律为代王),惟氏看到代王拓跋郁律(拓跋普根的堂兄弟,拓跋始生的叔父)越来越强盛,认为他对自家的权力地位造成了严重的威胁,因此心生忌惮;惟氏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当上代王,于是找机会做局把拓跋郁律给杀了,然后立儿子拓跋贺傉(音“怒”)为新一任代王。
在惟氏发起的这场政变中,有十多位代国的大人(即 部落首领、贵族)遭到了杀害。
拓跋郁律有一个儿子,名叫拓跋什翼犍,当时年纪还很小,只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婴儿,他的母亲王氏找了个地方躲起来,把拓跋什翼犍藏在套裤中,默默祈祷道:“如果老天保佑你能活,那么你就别哭。”过了很长时间,拓跋什翼犍真的一声啼哭都没有,就此保住了一条性命。
至此,惟氏全盘操控了代国的国政事务,权势滔天,派使者出使后赵国,后赵国的大臣官员、小吏百姓们都称代国来的使者为“女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