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于9年前的文字......
母亲节与父亲节一样,是西洋的节日,在当下中国渐受追捧。如同很多的国人,即使在母亲节,打个电话跟老妈说我爱你,我仍是觉得有些矫情。在恰逢周末的母亲节,突然很想写写自己的母亲,也许写下来会是一份礼物,更好的礼物,也说不定?
老妈性格极其开朗,特别是渐近古稀之年更是如此。年轻时,没怎么照相;现在的照片,满是笑盈盈。那是爽朗无邪的会心大笑,一如几岁的孩童。细细想来,这其实是她一贯的作派,性格开朗、热心待人、不求回报。
幼时印象中的母亲,十分忙碌。那时她教高三,兼班主任,加之热心肠,硬生生地平添了不少工作。当时,我家在矿上,每每遇到贫穷的学生(厂矿子弟都知道,叫半边户或农村的孩子),她都会嘘寒问暖,尽自己所能帮助解决一些实际问题或困难。按照她的说法,“我也是穷人家的孩子,哥哥弟弟们没能上大学,让我上了。我能理解穷人家孩子的难处,能帮多少算多少吧”。
家里小孩多,每次天还未亮,母亲就得起身生炉子、煮饭。一通忙碌,不到七点,热腾腾的早餐已准备就绪。在家乡寒风泠冽的冬天,偶而也会碰到煤炉不给力的时候,但我从未见过她为此着急上火,只是见她急匆匆地出门、风风火火地从街市买回早餐。儿女们看到的始终是她井井有条的安排。起床后,热腾腾的早点,一家人有说有笑,吃完早餐,然后各自出门,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上班。那种忙碌,在我看来,是快乐而轻松的,完全没有生活的艰难与压力。
儿时的我比较挑食,但母亲从未当面批评或抱怨过。现在回想起来,我的挑食其实应该很是让她为难。且不说工作的忙碌,在我们尚小的时候老爸身体不好,她一度成为主要劳动力,仅三个孩子的吃喝拉撒就够闹心的。
以前南方的面条不似今日,不知道是面本身的原因还是加工工艺不行,我总能吃出一股酸腐味,吃一口、最多两口后就难以下咽。那股酸味,在儿时的我看来,象不新鲜食物发出的涩臭味。牛奶那时是好东西,也比较少见。我出生时身体不好,母亲一直希望我能多喝牛奶补充营养,而我却不爱喝,因为牛臊味,我一喝就反胃想吐。此外还有,苹果太涩、桔子太酸,凡此种种。至今我还能清晰地回忆起那些画面:舅舅从乡下来我家送米,总能吃下一大海碗的面条,外加两个煎鸡蛋,看着他几分钟内呼噜地将一大碗面条一扫而光,那个酣畅淋漓;嘴刁的我,那时很诧异,那么难吃的东西,怎么吃得那么美味(现在想起来很汗颜)......。走的时候,通常母亲会拿上粮票,去换几筒面条给舅舅带走,因为面条在乡下可是好东西,用钱也买不着的。
对比当初,现在什么都能吃的我,简直就是个奇迹。是母亲,用她的细心与耐心帮助我找到食物的乐趣;而过程中,我从未感到过任何的苛责。你们一定想象不到我在煤炉时代的早餐,竟然是那么的丰盛:米饭加炒菜。个中繁琐辛苦、不厌其烦,恐怕没有几个母亲能有耐心做到。当然,也正是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让我至今很遗憾,没能更早些觉察并早日改掉挑食的毛病。
父母都是当时难得的正牌大学生,但毕业时赶上文革、下农场,分居两地。后几经折腾,好不容易团聚,来到矿上当老师,拿着微薄的工资。为了让学生考好,他们常常晚上义务给学生补课。虽然家里的生活不算富裕,但奇怪的是,我从小到大从未觉得缺钱,也从未感受过拮据,大抵是家庭氛围带来的那种定定的安全感。母亲常自豪地说,“在其他方面不敢说。在吃的方面,我没亏待过你们”。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他们自己做过家具、裁剪衣服、养过鸡、养过兔子、养过鸽子、旧家具自己刷油漆翻新,更不用说缝缝补补、洗洗涮涮的日常小事。我常常开玩笑说,要是换在现在,人人都象你们二老,那还不得好多人失业啊。
母亲最怕麻烦人,儿女也不例外。由于公公身体不好,作为长子媳妇我跟公公婆婆住在一起,因此跟自己母亲住在一起的时间不算多。每次来小住,她总是精心地准备我小时候爱吃的东西,不怕麻烦地背过来。别人难以理解,干嘛这么费事儿,这儿不是也可以买到?但我知道这是她的心意,要满心欢喜收下。当然,有些时候,过一段时间悄悄地又将东西捎带回去。工作忙碌的我们,一周难得几天做饭,买那么多,绝对是很长时间也消灭不掉的呀!然后慢慢地,过一段时间,再说,“下次少带些,难得拎”。
在母亲眼中,无论长多大,始终是孩子,需要嘱咐叮咛:二十岁的时候,听着;三十岁的时候,听到;越往后走,往往能说的,只是“放心,我心里有数”。二十岁的时候,知道无论怎样,还有父母;三十岁的时候,发现父母老了,要靠我了,怕她辛苦。再往后走,发现要给她些事儿干,但不应太麻烦的事,因为那是她所希望的:有用。
其实,母爱,一直在那儿,不浓不淡,不曾离去,也不曾消褪;而母亲,也就在那里。
后记:谨以此文献给我的父亲母亲,感谢他们以身作则、现身说法的日常行为,让我学到人生的最宝贵经验:真诚待人且不求回报。虽然从未曾口头教授我那些所谓的为人处事的技巧,但每天每件事,他们都在实践他们的人生哲学,而我也因生长在这个家庭而终身受益。
RH写于2013年5月13日W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