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很小的时候,每逢大年初二跟着妈妈去外婆家拜年,就在这一天外婆家特别地热闹,大舅二舅小舅三家人,还有小姨二姨,再加上我家一共六家人聚在一起,就像一个大家族一样,外婆看到我们总是笑得合不上嘴。但自从我懂事起,就不喜欢这种聚会。
我性格比较内向,脸皮薄,跟别人说一句话就会脸红。上学后,看到他们就像老鼠看到猫一样,真想钻个洞躲起来。因为他们都会问我成绩,而我又不是那种读书好的人,很多次都考得不太好不想说,但又不得不去面对。尽管我不说,老妈也会帮我说的,我那小小的自尊心总会受到一点点伤害一样,很不舒服。而他们总是聊得很开心,每次都不尽兴。
后来参加工作了又要面对不同的问题,他们又会问我,有没有找男朋友?现在做什么工作?一个月能领多少工资?一年能赚多少钱?......类似这样的问题。能有份体面的工作当然好说,如果赚得又少,工作又不稳定就特别不喜欢走亲戚,无法交代,也无法面对,感觉特别丢脸。
那时候就觉得自己与他们之间有隔阂,不喜欢他们这样直白问人的方式,也对他们说的话题一点都不感兴趣,又找不到理由不去。所以每次参加这种聚会就是一种煎熬。
随着年龄的增长,开始有些理解并试着去听他们说得话,慢慢对他们的故事有些兴趣,也开始理解这种聚会的意义。
我妈说外婆真实生下来的孩子有十多个,刚开始怀了好几个不是流掉了就是没养活,真正活下来只有六兄妹。我妈排老二,外公去世的早,兄妹几个从小就很懂事,干农活,一起帮着外婆撑起这个家。到现在我才知道外婆也是个苦命的女人,就这样的条件下,外婆也坚强地活到了九十多岁。
同兄妹成家后就很少时间聚在一起,都各有各的事,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有机会聚在一起吃吃饭,聊聊过去那些一起吃苦的日子,现在正在发生的事,还有对未来的规划和憧憬。
现在他们聊天的时候,我都会用心去听他们以前的故事,也会去问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在我出生的时候外公就去世了,外公最喜欢我妈,就因为我妈机灵,而我妈又因从小受宠遭到其他兄妹的妒嫉。现在在一起再聊这些事情,他们都放下以前那些小心思。虽说我妈从小机灵,长得也不错,但她是过得最苦的一个,三十多岁的时候失去丈夫,到了中年又丧子,双重的打击一直印在她的心里。
第二个苦的就是二舅,他长得也一表人才,能吃苦耐劳,妻子早逝,为了赚钱养家,把唯一一个孩子丢给我外婆 养,外婆觉得他可怜,更是心疼他宠他,由于缺管教,小男孩子是很容易学坏,养成了不好的习气。
长大后更是不务正业,好吃懒做,不肯吃苦,老是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这时候再去管教,已经太晚了。人品不行,谁愿意嫁给他呢,他就成了二舅身上永远的痛,如今二舅也六十了,常常是一个人过,因为和老妈同病相怜,他心里有不顺的时候就会找我妈聊聊,老妈总会开导他。
除了我妈和二舅,其他几个也算是儿孙满堂,比较圆满。现在回头去看他们人生轨迹,深深地感觉到一个人的命还真是无法掌控的,我妈是他们兄妹中最活跃的,能说会道,也很能干,二舅也不差,最终他们都逃不过命中的劫难。
如果再深挖下去,每家都会有不同版本的故事,都有不同的烦恼与小美好,不管是幸还是不幸,最后都安照自己的方式坚强地活着。
现在外婆已走了几年,但他们还是秉承着传统习俗,每逢过年都会从大到小的去拜年,相聚在一起。他们的感情在每一次相聚中得到升华,而我一直深受影响,从最初的抵触到现在的接纳和理解。
有时候会想外公外婆就像扎在地下的树干,伸出了六根树枝,然后继续延伸,一代接一代,就算我们走得多远也会紧紧和他们联结在一起。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假如不是每年聚一下,早就疏远了。以年的单位见一次,距离产生美,每次见面都很欢喜,每次的变化都很大,孩子嗖嗖往上长,而我们的长辈也一年比一年老,我们这一代都步入中年,保持联系,就维持这个家族的连接,我想这就是过年相聚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