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的六月,是荔枝的天下。
大街小巷,枝梢之上,累累红果,层层叠叠,压得枝条俯首低垂;密匝匝的果实,宛如万点朱砂,灼灼其华,在浓绿背景之上泼洒出耀眼的嫣红——这丰饶,竟压弯了枝条的脊梁。

然而,树下也躺着跌落的果实,被车轮碾过,果肉迸溅,染得路面斑驳点点。那饱满的鲜红竟成了碾碎的梦痕,斑斑驳驳,犹如朱砂痣点染了灰黑的柏油路,实在可惜。

若收拾了这些坠落的甜琼浆,以糖与时光封存,酿成琥珀色的玉液,倒也不失为封存阳光的魔法——让坠落的甜,在坛中酝酿出琥珀色的再生。

遥想当年,长安宫阙内,杨妃一笑,红尘卷起千堆雪;驿马扬蹄,只为递送南方的鲜红。若贵妃魂魄有知,瞥见今日卡车隆隆,满载嫣红如海潮般涌向四方,不知可会惊异?或者,倒要羡慕今日寻常巷陌间,我们随意便能饱啖这蜜糖在舌尖炸开的小烟花。

你今日可曾啖过荔枝?趁此佳时,剥开粗粝的壳,里面水盈盈的果肉裹着玲珑核,恰似蜜渍的星子跌落凡尘——咬一口,便是含住了整个盛夏的甘甜与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