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数
我妈数衣柜里的衣服
25岁春天在成都买的裙子
38岁在海南买的椰树T恤
45岁在凯里商场买的大衣
一件接一件地数
我爸数着盒子里的香烟
结婚当日的3支
调离原单位那夜的15支
年过半百生日那天的27支
一支接一支地数
此时此刻
他们在深夜秘密数着公积金、贷款和住房面积
在每个不经意的早晨数用坏的牙刷，切碎的黄瓜和
退休的倒数日
我在小学数四则运算的口诀
在中学数英语单词，高中低频词
多数几遍少数几遍，要数得细心
数单词麻烦，可好在我知道我在数，老师帮忙验算
当下没有这么容易数的东西
我不知道要从何数起，该数什么
但要随时做好准备，强迫自己必须数点什么
一边接过父母从他们父母手上接过的算式
一边继续想想自己必须数点什么不一样的
继续数下去
数第几次坐飞机、第几次脑袋“嗡”的一声、第几次吹蜡烛、第几次和朋友吵架、第几次去州医院、第几次在腾龙饭店喝酒、第几次参加葬礼…
数着数着
也不知道是我们在数着万事万物
还是万事万物
在数着我们
也不知道我们数完万事万物的那一刻
万事万物是不是也终于
数完了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