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中年人!(9)-《北京引力》第二篇

文/瑞秋张

26 逃离北京

这天快下班了,张建国约王伟一起吃晚饭。今天张建国执意不去食堂,要去公司附近的一家饭馆吃饭,说是要找个安静的地方,说点正事。

其实公司附近也没什么安静的饭馆,大饭店没有,小饭馆虽然比比皆是,但却因正好是吃饭的时间,家家爆满,不是聚会,就是加班餐,吵吵闹闹,沸沸扬扬的,像夜市一般。

俩人只得随便找了间相对人少的面店坐下。

王伟不解的问:“说什么事儿?这么神秘。”

“也没啥大事儿,我打算回天津了。”张建国边说,边搅着面前的那碗清汤寡水的牛肉面。

王伟没在意,把一口面放进嘴里,边嚼边说:“回呗,你不每个礼拜都回吗?要休年假啊?”

“不是,”张建国淡淡的说,“我打算在天津找份工作......”

王伟听了差点把吃进去的一口面吐出来,“老张,你开什么国际玩笑,疯了吧。”

不过他刚说完这话,就立刻明白了张建国的心思。张建国是天津人,父母老婆孩子都在天津,在天津有房有户口,他自己一个人在这边工作,租了个小房子,每周五他坐高铁回天津,每周一早上搭第一班车回北京。从他俩认识开始,张建国的生活就是现实版的“双城记”。

张建国接着说:“真的,我这回想好了。老这么跑来跑去我都烦了。老婆的怨言越来越多,孩子要考初中了,我爸妈年纪也大了,家里什么事儿都靠老婆一个人照顾,确实太辛苦了。”

王伟听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低下头继续吃面。吃了两口,觉得不对劲儿,继续说:“不是,我说老张,你就这么回去了?再不拼拼啦?北京毕竟比天津的机会多,咱们再努把力,往上冲一冲再回去,回去至少能混个CEO当当。”王伟也不管旁边桌的目光,提高声调,拍着桌子,指着张建国骂道:“你现在一个破总监,回去能干嘛?这么多年加班白加了!你早知今天,你当时干嘛呢?当时你干嘛留下?当年的意气风发哪儿去了?你现在跟我玩儿逃离北京,你这些年的苦白吃了你知道吗?”

张建国此时就像一个犯错的孩子,默默地听着王伟劈头盖脸的指责。他明白,王伟说的一切他都明白,只是......他没有抬头,默默地说了一句:“我累了,真的累了。不是我不想拼,只是觉得一天天这么拼下去,真的看不到尽头。”

一个“累”字把王伟激动高涨的心一下子击得粉碎。是啊,张建国今年38岁,算是公司的中层,在内升职希望渺茫,在外也是很难找到合适的位置,人人都想往上走,然而越往上走,越是僧多粥少。张建国跟自己一样,都是把自己的青春奉献给了公司,傻傻的任劳任怨,傻傻的加班加点,不仅错过了互联网的红利期,更是错过了和家人的团聚。

张建国接着说:“有时候想想真的迷茫,我们这么拼到底为了什么?如果说是为了理想,貌似理想实现起来也挺困难,如果说是为了家人,却连每天跟家人一起吃饭都不能实现。而且现在公司已不再是当年那样,拼命扩张,拼命留人,最近你没发觉公司已经开始各种组织架构调整,组织架构调整之后,那就裁员了。我还不如在别人炒我之前,自己乖乖走人。“

“唉,”王伟叹了口气,“说的真的在理啊,可是你没有找找别的机会吗?”

“老弟,你大概最近没看招聘网站吧,你看看就知道了,云技术、大数据、物流网、移动互联、人工智能,这些咱们不懂啊,不知不觉咱们已经被淘汰了。而且年龄不饶人啊,且不说人家要不要你个老头子,就算要了你,你加班能加得过九零后吗?清醒吧,我们真的是要被时代淘汰了!”

王伟笑了,笑老张,笑自己,笑这个时代。

这天王伟很早就回家了,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也觉得好累。

躺在床上,妻子吴佩妮已经熟睡,而王伟却久久不能入睡,他想着跟张建国的谈话,想自己当时为什么来到北京,应该是为了郭小洋,北京是郭小洋梦想的地方。可他为什么留在北京,应该也是为了郭小洋,这里是有太多和郭小洋有过回忆的地方,他不舍得离开。

迷迷糊糊间,他眼前浮现了第一次见到郭小洋的情景,那么灿烂的笑容,弯弯如月的眼睛,那么单纯,和白天开会时郭小洋那犀利的眼神,截然不同。梦里,他问那个女孩,你是郭小洋吗?她诡秘的笑了笑,“你猜?”


27 业界不成文的规定

昨晚没睡好,王伟今天一天都是昏昏沉沉。快下班时,郭小洋发来消息:“昨天我看好房子了。今天帮我搬家吧。”

王伟回复:“这么快?!东西多吗,要不要叫个搬家公司?”

“不用,就两个大箱子而已,我昨晚已经收拾好了。你帮我拉过去就好了。”

“哦,好吧。那下班见。”

转眼到了下班时间,两人开车去郭小洋住处抬了两个行李箱,就赶往新租的房子。

此时正值晚高峰,堵车堵的好像没有尽头一样。

郭小洋问王伟:“你跟肖文新熟吗?”

“不太熟,怎么了?”王伟问。

郭小洋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你应该不知道他干不长了。”

“为什么?就因为WB项目吗?”

郭小洋没有直接回答,接着问道:“你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把WB项目外包给SP公司吗?”

“难道不是因为SP公司资质好吗?”

郭小洋笑了,“你真是太天真了,怎么还那么单纯?”

郭小洋收回笑容,接着说:“因为他私下收了SP公司的回扣。这事儿我还没有跟文斯说。”

王伟一个溜儿神,没注意前方红灯,一个急刹车,差点追尾。

“真的假的?”王伟确实没想到这事儿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SP公司主管这个项目的项目经理跳槽到我一个朋友的公司,他亲口跟我这个朋友说的。”郭小洋说,“其实,这事儿挺普遍的,差不多是业界不成文的规定了,甲方多少都会收点儿吧。你不要告诉我,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收过?”

王伟被问住了,他确实从没收过,也从没听说过这个“业界不成文的规定”。

郭小洋见王伟没答话:“唉,你这些年都怎么混的?”

停了一会儿,郭小洋接着说,“我打算把WB项目搞掉,kick掉SP公司。然后咱们在你的物流系统起个新项目,交给我朋友的公司。你放心,业务和文斯那边我会去游说,也不用你掺和,你心里知道就好了,钱不会少你的。”

王伟想不到这样的话会从郭小洋的嘴里说出来,在他的心里,郭小洋还是那个单纯羞涩的邻家女孩,而现在坐在副驾的明明就是一个腹黑的心机女,他怎么也不能把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郭小洋见王伟半天没说话,接着说:“你放心,我那朋友的公司也很靠谱的,质量资质一样不少的。只是这钱咱们不赚也会让别人赚了去。”

王伟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郭小洋说的话,只是在感叹:到底是这世界变了,还是自己真的固步自封,想老张说的那样,要被这个时代淘汰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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