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我大学毕业,那一年是我印象中最后一届双向选择就业机会的年份,我的大学时期过得很懵懂,大学是在外省读的,在当地,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同学们大多也是来全国各地,没有校园恋情,没有情感纠结,一心就想着毕业了,有着自由赚钱,自由择业,自由恋爱,自已做主的机会,所以即使那时候我还是走了双向选择就业的程序,收到了当地一家企业的聘用书,我还是放弃了,因为在毕业前,我似乎做好了南下广东的准备,那个地方对于我来说,谈不上熟悉,却也并不陌生。
大学的第一个暑假,我就去广东去找我爸,他当时企业单位内退,才四十多岁的年华,又是知识分子,机械工程师,他说只有广东有可以让他自由发挥的空间与机遇,也是他的这三年外出广东务工,让家庭足以支撑起我们姐弟俩的大学学费。所以,在他的建议下,我的第一个大学暑假,买了张火车票,就直接投奔我爸去了。
说好在广州火车站接我,当时的环境真的是跟报道说的一模一样,不夸张,我就在等我爸的那十几分钟,亲眼看到有一位老人带着孩子,行李箱被明目张胆地抢了,那个年代没有手机,没有电话,连BB机也还没有,只能按照出发前在宿舍里电话沟通好的,出了火车站,死等。我爸叮嘱得最多的就是,千万不要搭讪,也不要接任何人的话,不要穿裙子,不要招人眼,我全部听进去了后,自作主张地戴了一幅全黑的墨镜,一是我确实眼睛不太好,怕晒,二是,我可以看到别人的样子,而别人无法看到墨镜背后的我的双眼,在盯着看哪里。事实证明,这墨镜戴对了!我一直倚在广州站出口后一颗水泥柱子旁边,眼睛到处在寻找着我爸,但是外人不知道我眼镜后的慌张,急切与心虚,我也可以很轻易扫视到有没有人在我周围盯着我,抢我身边那位老人的那个坏坏的年青人,一度打过我的箱子的主意的,我在他犹豫间,赶紧跑到小卖店里,买一支水,拖延着我的不安与焦虑,果然,我还在喝水的档口,他就把老人的箱子抢了,老人甚至都没得及反映过来。我当时还在想,最坏的打算,如果把我的箱子抢了,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大多都是书,也没啥值钱的,最心疼的应该还是那个箱子吧,为了上大学才买的,毕竟花了八十块钱。
终于,等到了我爸,就像救星来了,一边跟他讲着我刚刚遇到的事情,老爸却没啥心思听我喽嗦,一直在找着回程的车,他那时在东莞凤岗一家五金制品公司工作,老板是香港人,工厂大概四五百员工的样子,在当时来说,也算是个大厂了。他说我们需要在天黑前回到那,不然也不安全。
摇摇晃晃了三个多小时,转了好几趟车,才到达目的地,那时的我晕车晕得都快虚脱了。爸先带我去吃了饭,还饶有兴致地请我喝了糖水,这才回过神来,他说因为他是住宿舍,非工厂人员不能进去,就只能带我去他老乡那里借宿一晚,那位老乡是因为老婆孩子都在这,所以才外租了房子,我就乖乖地听从老爸安排,他叮嘱我说,明天一大早,工厂门口会招普工,让我去等着,只有先进厂做工人,才可以享受免费的住宿。他跟人事部负责人说好了,到时候会关照我,一定把我招进来。那时候的普工,也是竞争激烈的,而能让我成为普工入厂,可以包吃包住,每个月四、五百块钱,是我爸已经能为我争取到的最尽力的事情了。
一切都在我爸的安排与计划中,为了避嫌,我爸还叮嘱我,不要说自己还是在校大学生,因为这里的普工基本都是初中以下文化的,高中就可以去做文员了,大学生,就几乎罕见了,怕我被隔离或者孤立吧!我就在新鲜、好奇,夹杂着些兴奋与期盼中,领了工作证,工作服,顺利地分到了一间住满了12人的宿舍,分到的是上铺,像进大学一样,我熟练地铺床,挂帐,收拾好自己的物品,等待着明天正式进入工作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