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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八里路穿过去,便就是环城巷,环城巷有一间狭小破旧的影像店,店主是一位老大哥。很多时候经过,我便听到他在播放游鸿明。
游鸿明是最有诗人气质的音乐人,我一直这样认为。
有一天傍晚,我在一间乡村教学楼里,听完了《诗人的眼泪》,再看向遥远的山,时光变迁便跃然纸上。
这里已经没有学生,没有唱歌的孩子,只有残垣断壁斜靠在夕阳下。
我触目伤怀,想起安心说,“楚河,你好逗啊。”
我其实不逗的,我怎么逗呢?听到风的时候,我便想让风把你带到身边来;听到雨的时候,我便想到雨有没有把你从夜里惊醒;看到花的时候,我便想让花也飘到你梦里去。
你看看,这样的人,你觉得逗吗?倘若你还觉得逗,那么我再加一句,视线碰上你,怎能不心软,唯有再多讲一句,你回家了?我在等你呢。
我仰着头,从青年路穿过去,夕阳洒在我脸上,如果头发没在风里飞起来,我就会很难过。
我怕有一天,来不及见你,我们便匆匆老去;我怕夜幕降临,我还没规划好出发的路;我怕已经写满日记本,还是来不及落下我爱你。
有一夜下了很久的雨,雨打在屋檐上的时候,我睡得很好,后来雨逐渐小的时候,我却醒了。
窗外是一株芭蕉,有雨水从高处的叶子里落下来,滴到下面的叶子上,发出“砰”的声音,整片宽大的芭蕉叶在路灯下微微抖动着。
芭蕉花开在夜里,露珠坠在倒垂的花上,微风经过,露珠砸到下面的水坑里,吓得探出头来的鱼儿四散游离,钻进了水底最深处。
灯光透过芭蕉叶,原本翠绿色的叶子在灯光下形成残阳色,一只蝙蝠围绕在灯光下,穿梭在将停未停的雨滴里,追逐着那些围绕在灯光里的虫子。
风从窗台上飘进来,吹起我单薄的衣服,吹起身后桌上刚刚绽放的兰花,香飘满室。有钟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应该是观城楼里,穿过这淅淅沥沥的雨滴,穿过哗啦啦的声音,穿过那些还在梦里的打呼声。
是那个落榜的人吧,也曾在这样的夜晚,看着将落到山后的月光,听着黑夜里乌鸦的鸣叫声,也久久不能入睡。
月光在水面上晃动着,是被乌鸦的啼鸣声给惊起的吗?
渔家屋檐下的孤灯还在江面一直亮着,是为自己点的吗?
浩瀚的夜空繁星点点,无心睡眠啊,遥远的姑苏城里有钟声传来,已经夜半了,天就要亮了吧。可惜我没有他那样的才情,仅凭一诗就能冠古绝今。
隔着山海,隔着时光,我遥敬你吧,张兄。
我们杯杯见底,不醉不归。
姑苏城可有美女呢?或者我们可以到城里去,在热闹的街心,摆一张桌子,你作诗我替你写便是,之后我们拿了卖些钱,再去城里最好的酒楼里醉上一日又有何不可呢?
你可有你爱的女子呢,张兄,也在姑苏城里吗?
有没有执着伞 ,从桥上走过去呢,烟雨朦胧吗?
有没有渔家女,或者是风尘女子在抚琴呢?声音落在岁月里,歌词风化进人来人往的的桥里。
有一年里,张学友唱了一首叫《吻别》的歌。我神经啊,站在一条烟火味很浓的街边楼上,那日也是细雨蒙蒙,我从窗台看下去,那些在雨里的人儿啊,也都执着伞,也有依偎着,也走失在岁月里。
后来这歌就一直跟着我了很多年。说来不信,就是有时安心在跟我聊天的时候,我都在听着这歌。她偶尔也会俏皮地说,楚河,我好爱你啊,然后这原本伤感的歌也就温暖起来了。
很遥远的湖面上,有芦苇在风里荡漾开,有船划过湖面,有山倒映进水里,有某种措手不及瞬间消失。
何事慌张,你别慌张,何故如此慌慌张张。
很早以前六月还没关门的时候,里面也有一盆兰花,我总是乐于在她店里久久坐着,浪费光阴。她头上盘了民族风的丝巾,挽起袖子忙忙碌碌,真的无数次帅到了我。
她也经常放张国荣啊,梅艳芳啊,有时还有邓丽君呢。可能是被她传染吧,后来我也喜欢上了那些很破旧的东西,比如她摆在柜台上看起来快不成形的收音机。
我喜欢听键盘被按下的声音,那些已经老旧的磁带卡在某个不知道珍惜的少年手里,可能是上课的时候偷听,可能是飞驰在路上不经意被触碰,可能是太喜爱也曾反复播放。声音沙沙地在灯光下化为尘,也在店里飘散,也在掌心里涌向四面八方。
店里许多木板都快被腐蚀,没救了,但她总是不肯换,有时我都能看到木屑在灯光下飞着,从柜台上飘向了天空。
门口有一枝柳絮,在六月前晃来晃去着。
什么时候,什么人来带走那没有人喜欢的歌呢?
有情侣忘记了背包,她们什么时候回来领走呢?
那个靠在墙下的小孩,她什么时候哭出来呢?
让我再问你,心中还有挂牵吗?
古楼的钟几点敲,那扇门何时拨开插销,那个住心里的人还赖着不走吗?
听说苏小姐又找来许多被别人写满故事的书了。有一天她很得意,听说收了一本《战马》,里面夹了胶卷,不知道被她藏到了哪里。
她门口的南墙街也越发破旧了。我最近还去了一次,木板深深地嵌入土里,不知道被什么虫在木板里蛀了许多洞。我很怕有一天那矮小的房子会轰然倒塌,我曾劝过她,但她不听,总觉得有感情了,搬不走。
曼陀罗也开了,我很奇怪那看起来像是老家墙角里的烟花,居然是曼陀罗花,很大朵地坠在枝上,也在雨里含苞待放,也在太阳下盛开,引来许多虫也不知道住在这人来人往的哪个小角落里。
两面墙的中间,已经枯死了不知道多少个秋,但又有花在一面墙里垂直地生长着,靠向另一面墙,花就开在墙下走过行人的头顶。
书里写了日记,日记里都是爱来爱去的;书里记了心情,像是宫崎骏笔下风吹过麦田;书里留了故事,都藏在每个夜不能寐的晚上。
凌晨四点,海棠花未眠,是开在窗台上吗?还是你就一直没有入睡呢?可是在想着金榜题名,还是天亮后去哪里游荡呢?
张兄,后来你中状元了吗?有没有金榜题名呢?还会回去看月光落在夜晚霜面上,还会回去听夜晚的乌鸦鸣叫吗?后来寒山寺的钟声再传来你安然入睡了吗?
这几年难啊,朋友又倒闭了,我也是举步维艰,可惜这遥远的云南不会下雪,要不然我估计会有朋友踏雪来敲我简陋的大门,或者是如同那年的大上海,干脆站我门外,大喊一声,“曾兄,我倒闭了,等我东山再起我们再见。”
我不会写词,更不会作曲,只能挥挥手了。好兄弟,酒我留在柜台里,他日纵情豪饮三百杯吧。
倒是环城巷又热闹非凡了,有许多人从四面八方赶来,我昨天也夹在热闹的人群中,看着巷子角下做炸土豆的阿姨,忙得不可开交,不算白的牙齿露在外面,应该是比较好的现象吧。
有风刮来,在巷子里回旋着,我似乎又看到六月门口的那枝柳絮,在我们路过的每个人头顶飞舞着,像是每一个初春从遥远的湖面后吹来的风,四季更替,清晰可见。
不慌了吧,张兄,你开始念诗,我给你写。先来这一句,总有人间一两风,填我十万八千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