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黑伞的男人

01

夏轻又见到那个男人了。

他仍旧穿着熟悉的白衬衫、牛仔裤,撑着把大大的黑伞,在绵绵的细雨里,沿着她家楼下的街道慢慢走着,最后在街对面的公交站上车,不知去了何处。

夏轻起初并未发现异常,她只是同往日一样,静静地临窗看雨。也不知从哪天开始,她忽然发现,每逢阴雨天,大约傍晚五点左右,这个男人便会出现。

她从未看清过男人的面容,因为那把黑伞将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但也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人的身影有几分熟悉。

他的步履总是不疾不徐的,每一步都稳而轻,与旁人的行色匆匆很是不同,就像是偶尔来人间散步的仙人,或是在自家后花园赏雨的小公子。

渐渐地,夏轻开始盼望着雨天,她总是止不住地回想男人的身影。有时,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竟然对一个陌生男人产生这样的思念。

在不知多少次凝望后,夏轻开始不再满足于疏离的远望。她决定在下个雨天亲自走到男人身边,最好能和他说句话,告诉他,自己很想认识他。

很快,又下雨了。夏轻按照计划换上和男人一样的白衬衫、牛仔裤,预想好了有些蹩脚的开场白,守在那个小小的公交站。

五点,他准时出现,仿佛是为赴约而来。

夏轻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慢慢走近,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她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胸口传来“咚咚”的声音。

近了,近了。

夏轻有些不敢看他,忍不住微微低下脑袋。她从余光里瞥见他走到她身边,那一瞬间,夏轻似乎能感受到他身上淡淡的温度,鼻尖传来一股若有似无的冷香。

她深吸口气,“好巧啊!你也穿了······”

“您好,欢迎乘坐17路公交。”

一阵甜美女声打断了她的开场白。

看来他要上车了,夏轻暗自泄气。可出人意料的是,男人仍旧立在原处。

不仅如此,夏轻还发现他的双脚好似自己打起架一般,左脚往前微微挪动一分,右脚就紧跟着挡在左脚前面一分,两只脚挤在一处。他垂在腿侧的手紧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都微微暴起了,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就像是他不愿离开,而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却想推着他走。

夏轻抬起头,想看看他的样子,却发现这人的伞向下倾斜着,还是严严实实地挡着脸。

“你······”她正想问问男人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却忽地大步离去,走上公交。

他收伞那刻,夏轻本以为可以看见他的脸,可也不知怎么,他的身影在车门口一闪而过,随后车子便驶远了。她甚至都觉得他是消失在了车外,而不是上了车。

夏轻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事后越想越奇怪。

那人为什么一副不想走又不得不走的样子?那辆公交为什么等了许久都不开车,好似是在等男人上车?还有他身上的香味,为什么总觉得那样熟悉?

这些问题盘旋在夏轻脑海里,她迫切地想得到答案。

02

那天之后,夏轻总是期盼着再与男人再见一面,可这段时间也不知怎么了,一直是艳阳高照的大晴天。夏轻天天在心里祈祷着下雨,却总是事与愿违。

更令人不解的是,夏轻夜里做梦总是看见那个男人混身染血,血珠顺着他的指节滴落,“啪嗒······啪嗒”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哪怕是在白天,她似乎都还能听见那种令人心悸的声音。

她知道,她必须再见见那个男人。

也许老天也不忍心辜负一个小姑娘的期待太久。

终于,下雨了。

这次,夏轻甚至等不到他走到公交站便迎了上去。连日来的不安和疑惑搅扰着她,她需要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有什么秘密,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在街边拦住男人,“你好,我知道这么说有些奇怪,但是我最近总是梦见你,而且我觉得我们好像认识,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吗?你认识我,对吗?”

男人又出现了那天的动作,只是这一次,他“打架”的力度和幅度都增大了些。

夏轻走近他,“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快······快······嘻······”

“什么?”,男人似乎在小声说些什么,但那声音太过微弱,夏轻只能抓住几个不甚清楚的字眼。正欲再问一句,男人就又像那日一样,似乎被一只大手推着往公交站走。

只是这次经过夏轻身边时,他的手拂过她的手背,好像是想抓住她,但最后,却只无力地擦着她的衣角落下了。这个动作太快太快,快得夏轻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他便走远了,随着公交消失在夏轻视线里。

那之后,夏轻噩梦的频率更高了,有时甚至不需要在夜里,她在大白天也会突然昏睡,然后看见那个染血的身影。而且这次,她的梦里不光有那个男人,还有她自己。

她看见自己躺在漆黑的地面上,鲜血从胸口、腹部、嘴角不断涌出,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凝望着一个方向,一只手用力抠着地面,指尖沾满血污,似乎是想用最后一丝力气去抓住什么。

有时,她又会看见自己那人拥在一起,像一对殉情的恋人,明明满身鲜血,伤痕累累,却仍旧舍不得放开对方。

夏轻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她渐渐开始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有时她在能房间门口看见那个男人,一眨眼,却又空无一人。

她忍不住反复回想男人那天的话,他到底要说快什么呢?最后那个“嘻”又是什么意思,他在笑吗?

03

更令人痛苦的是,第二次见面后,老天似乎心疼夏轻的辛苦,每天都下着雨,好像也想帮夏轻见那男人一面。但是也不知怎么了,男人就像人间蒸发一般,一直未出现。

雨越下越大,连日的绵绵细雨渐渐变成瓢泼大雨。巨大的雨幕笼罩着天地,所有事物都灰蒙蒙的,不真切起来。

夏轻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也不知道雨下了多久,长久地陷在噩梦与现实交织的痛苦里,她已经难以分辨时间的变化。

但是,那一天,当那把拿着黑伞的身影远远出现时,她还是一下子发现了。

就像一个行走在沙漠里的旅人忽然看见绿洲,夏轻觉得自己在那一刻忽然活了过来。她甚至忘记拿伞,就急迫地冲进了大雨里。她用尽全身力气奔跑着,这一次,她绝不能再让男人离开。

她又一次挡在男人身前,“别走,不要走,求求你,我有好多话想问你,求你别走!”

男人可能是被夏轻狼狈的样子吓到了,好像愣怔了一瞬。但很快,夏轻又发现他恢复了那个“打架”状态。但是这一次,她决心不能再让他离开。她直接一把抱住男人,阻止了他的脚步。

夏轻紧紧箍住他的腰身。她身上的雨水打湿了男人干净的衬衫,她又闻到那股好闻的气味,这一次,那气息更浓了,她觉得好像是冬日里松木的冷香,又带着雨水清新的潮气。她甚至忘了自己满腹的疑问,就像归巢的倦鸟一般,感到无比的安宁。

她好想一直拥着这个人。

接着,夏轻发现这人的身体僵硬了一瞬,没拿伞的手动了动,好像做出了一个回抱的动作,手举起,却在半空中直直地垂下,如同被人重重打落。接着他的身体就开始蓄力,肌肉绷紧,顽固地想不顾她的阻止往前走。

夏轻更用力地抱紧他,她抬起头,只看见他分明的下颌线,“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之前每天都出现在我家附近?为什么这几天都没出现?为什么我总是梦见你?为什么不让我看见你的脸?”

“快······快······心······”男人和她角逐着,想要离开,并不回答她的问题,仍旧念叨着上次那串意味不明的字眼。

“我听不懂,你到底想说什么?”夏轻还想问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有些难以困住他了。他的力气实在太大,眼看就要脱离她的怀抱离去。夏轻知道,自己这次又无法得到答案了,她心里既绝望又不甘。

哪怕无法弄清他的身份,那他和她纠缠了这些日子,害她过着噩梦缠身,昼夜颠倒的日子,她总不能连这个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吧。

她知道自己总归是拦不住,索性放开手,在放手的一瞬间用力打落了男人的黑伞,同时快速拽住他的衣领逼他俯身,意欲看清他的样子。

但当她看见男人面容的那一刻,却觉心上如遭雷击。

因为,他竟没有脸!

夏轻不自觉地松了力道,瘫软在地上。

她不知道男人是何时离去的,也不知道自己在雨里坐了多久,等她回过神来时,四周已经漆黑一片,只有几盏路灯零星的光照在地面上。

04

夏轻又开始做梦了。

这一次,她的梦境中增加了许多未曾有过的场景。除了那些鲜红的画面之外,她又看见自己和一个男人一起看日出、逛超市、赏樱花。

他和那个拿黑伞的男人一样,总是喜欢穿白衬衫。但又有些不一样,那人就像是太阳,和他在一起时,夏轻总是笑着,仿佛得到了全世界一样满足。

夏轻觉得自己更像个疯子了。

上一刻她还看见自己躺在温暖的怀抱里傻笑着,下一刻,一切美好就如泡沫般消逝,她又和那个黑伞男人一起倒在血泊里绝望地拥抱。

她的精神脆弱地如同气泡,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她似乎脱离了一切现实,整日只活在接连不断的梦境和幻觉中,少数清醒的时间里,她就直直地望着窗外发愣。她必须再见那个黑伞男人一次,她知道,自己的梦境和他一定有脱不开的关系。

可那个男人这次仿佛彻底人间蒸发了一般,一直未曾再出现。

雨不停地下,天尽头的黑云紧紧压向地面,仿佛要将这世界吞噬。

夏轻浑浑噩噩地,终日做着重复的梦,但她始终无法看清梦中两个男人的脸,她隐隐知道,这个人的模样一定很重要,或许是她破局的钥匙,但她就是无法看清。

某一晚,她又看见自己躺在男人怀里撒娇,但这次她听见了那个男人的声音。

那个抱着她的男人叫着她的名字,声音与那个黑伞男人有些相似,难道这两人是同一个人吗?

她看见自己似乎说了句什么,应当也是叫了男人的名字,但她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只看见自己的嘴张合了几下,好像说了个“林”字。

这个“林”就是黑伞男人吗?他是自己曾经的恋人吗?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夏轻不知道答案,她也不知道去何处找那个“林”,但这个名字总归是给了她一点希望,这一次是名字,也许下一次,她就能想起男人的样子了。

然而,事情永远不会如想象中那般顺利。

除了这个不知对否的名字,夏轻什么都没想起,她只是日复一日地,在无尽的雨声中,困在梦里。

05

夏轻清醒的日子越来越少,她时常感到头晕目眩,一切事物都在扭曲变形,她害怕自己会一梦不醒。

又是一个雨夜,夏轻先是看见自己甜蜜地呼喊着男人的名字,下一瞬,男人就倒在她怀里,他手里握着把黑伞,血染红世界,她无助地哭喊着,但是这一次,夏轻终于听清了男人的名字。

她听见自己大喊着“子临,子临!”

“子临!”夏轻从梦中惊醒,窗外,一道惊雷炸响,闪电劈开深黑的天幕,仿佛要撕裂一切。

夏轻的心脏狂跳,她觉得自己离答案只有一步之遥了,她现在只想马上见到那个男人。

雨势大得惊人,雨滴打在身上,仿佛都能留下淤青,但夏轻却不管不顾地冲进了雨中。她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去何处寻找那个人,只是凭着最后一点力气,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呼唤着男人。

但是无论她怎么喊,那个人都没有出现。

她瘫坐在地上,阴冷的雨水浸透她的身体,没有留下一丝温度和希望,黑暗彻底侵袭了她。

她的脑袋很空,心也很空,她慢慢躺倒,蜷缩起身体,就像回归母体的孩子。她累极了,现在,她只想就这样睡下,再也不要醒来。

意识渐渐远去,在即将入睡那刻,她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慢慢恢复了些意识,余光里似乎出现了一抹熟悉的黑色,一把黑伞悬在空中,替她挡住了所有风雨。

接着,一个人轻轻抱起她,对她说:“轻轻,快醒来吧,别睡啦,大家都在等你。”

夏轻抬起头,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

清澈温柔的眼睛,仿佛蕴藏无尽星光,微微勾起的唇角,带着熟悉笑意。

雨慢慢停了,远远的地平线上,金红的太阳露出一角,淡淡的光晕打在男人的侧脸上,使他的面容呈现神祇般的圣洁,和一种冰雪样的质感,像是要化在光里。

“傻丫头,别发呆了,快醒过来吧。”男人似乎有些无奈的样子,“我撑不了多久了,所以,别再睡啦,看见了我的样子,还不醒来吗?”

“醒来?”夏轻眼前仿佛有道白光闪过,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子临,我······”夏轻想抓住男人的手,想问问他这一切的缘由,却发现自己的手从他的手心直直穿过。

男人的身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变得透明,如同一抹虚幻的影子。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所以马上就要走了,轻轻,记住,我爱你。”

男人温柔地吻了吻夏轻的额头,随后便像是一阵雾气般,瞬间消散了。

“子临!子临!”夏轻想抱住他,想告诉他自己也爱他,却发现,自己只抱住了一束晨曦的光。

06

“子······临······”夏轻还想再喊一喊他,却发现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似的,难以发声。她的身体无法动弹,疼痛不已。

“轻轻!轻轻醒了!医生!医生!我女儿醒了!”是妈妈的声音。

是了,夏轻什么都想起来了。她和子临坐的旅游大巴遇到暴雨,引发山体滑坡,出了事故,她现在是在医院治疗吧。

“妈······妈·······”

“哎,妈在这,轻轻,你先别说话。你现在刚醒,还很虚弱,需要休息,医生马上就来,别怕,妈妈一直陪着你呢。”

“子······子临·····呢?”

“子临······他在隔壁病房呢,他还没醒,你先休息,等你好了,就可以去看他了。”

夏轻感觉母亲的语气和神色都不对,正想再追问些什么,却听到隔壁传来一声痛苦的哭嚎。

“子临!你不要丢下爸爸妈妈啊!子临!”

“妈······子临······我······要去······”夏轻听出来这是子临母亲的声音,她心头涌上浓浓的不详预感。

她怕极了,不住地小幅度挣动着,想去看一看她心爱的人,但她浑身插满数不清的管子,她的身体不听使唤,使不上一点力,只有绝望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滑落。

子临走了,在她梦醒的那一刻。

08

夏轻总觉得自己也死在了那一天,她想,是她抢走了子临的命,不然为什么她一清醒,子临就走了呢?

夏母告诉夏轻,发现他们的时候,子临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密密地保护着。是啊,这个人总说要永远挡在她前面,做她的守护天使。

夏轻其实不想活了,但是每当她看见父母这段时间瞬间苍老的容颜,她又不忍心就这样离去,她怎么能自私地丢下这些爱自己的人独自离去呢?

她努力不去想子临的事,但回忆总会在不经意间袭来。

看见药,她会想到自己最怕吞药,每次生病都耍赖不吃,而子临总会千哄万哄,想尽办法让她吃药。

看见苹果,她会想到子临最讨厌吃苹果,她为了捉弄他,每次都会开玩笑逼他吃,然后看着他皱紧的眉头,笑得乐不可支。

她好想他,好想再见见他,哪怕是在梦里。

可也不知为何,这几天她一直没做过梦,也许老天也觉得她夺走子临的命很不公平吧,竟是连梦里相见的机会也不肯给她。

子临葬礼那天,夏轻因为身体多处骨折未复元,无法起身。

她错过了他的最后一面,甚至连他的葬礼,也不能参加。

夜里,她本以为自己会失眠,却出乎意料地瞬间入睡。久违地,她做梦了。

“子临!”她看见男人站在不远处,张开双臂,就像一直在等着一个拥抱。她投入那个熟悉的怀抱,紧紧搂住他的背。

“你快把我勒窒息了,松点吧,这次我不会忽然消失的,别怕。”沐子临一手轻轻拍了拍怀中女孩的脑袋,另一手温柔地抚着她的背,说道。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之前梦里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吗?”夏轻注意到他话里的玄机,不禁问道。

“别急,我都告诉你。”

原来二人失去意识沉睡不久后,沐子临便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好像飘起来一般,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快死了,所以灵魂离体。

他不怕死,只是担心夏轻,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保护好心爱的人,恍惚间,他飘到了夏轻的病房,发现她也昏迷着,医生下了几次病危通知,夏母和夏父无助地痛哭着。

他想唤醒夏轻,却不知道怎么做。

一日夜里,他听见一个声音告诉他,他的寿命已到,离去之前,可以完成一个未竟之愿,但不可伤人性命。他便恳求那说话之人,希望能唤醒自己心爱之人。

那人告诉他,夏轻原本的命运是成为植物人,虽不会死去,但却会沉睡一生,因此若要唤醒夏轻,便是改命。既是有违命数,便不可能容易,是否能实现,那人也无法保证。

那人告诉他一个方法,此法若成功,那夏轻可以醒来,若是失败,不光夏轻无法清醒,连沐子临自己,也会自身难保。

“是进入我的梦里,对吗?”夏轻问道。

“对,我的轻轻真聪明。”沐子临笑着,仿佛在表扬一个可爱的孩子。

那段时间,因为梦境的限制,沐子临只能在雨天出现,因为他们的大巴便是在雨天发生事故,夏轻沉睡在雨里,只有雨里被唤醒,才能算是真正战胜了那个过去的自己,改变原本的命数。

这种梦境之法之所以难以成功,一是沐子临无法时常出现,二便是需要夏轻自己发现一切,沐子临只能从旁引导,无法将一切告知。

每一次,他都想告诉夏轻真相,但他总是被梦境之力所阻,无法轻易开口,也无法久留,所以总是一副被逼着走的样子。夏轻受尽折磨的样子,他都看在眼里,但是他没有办法阻止,因为这是对夏轻的考验,是夏轻必须自己面对的挑战。

越是接近真相,沐子临反而越不能出现,越无法帮她。

最后时刻,其实夏轻仍未发现自己在做梦,但当沐子临看见她一个人无助地在雨里哭泣,像个被丢弃的孩子一样缩着身体,抱住自己时,他觉得自己再也无法承受了。

他舍不得,他舍不得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宝贝受苦。他拼尽全力挣脱束缚,来到夏轻身边,抱着她,努力告诉她真相。

沐子临也不知道这样到底能不能成功唤醒夏轻,但他已经别无选择,他只能在最后消散时,告诉那个女孩儿,他爱她,至死不渝。

幸好,最后,夏轻还是醒来了。

“我的轻轻最厉害了。”沐子临紧了紧怀抱,露出满足无比的表情。“好啦,故事说完了,现在,我是真的要走了。轻轻,我爱你,好好活下去,记住,我永远是你的守护天使。”

他在夏轻唇上落下一个吻,慢慢放开怀抱,身型如同上一次夏轻梦里的最后时刻那般,渐渐透明。

“沐子临,我爱你!以后,换我做你的守护天使!”

夏轻似乎看见男人微微笑了起来,嘴唇张合,像是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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