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少年烦脑

  第二十二节 得理不让

  参加完公社的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讲用会以后，我在思想上也有些微妙的变化，对自己平时的要求更严格了，在同学当中处处做表帅。我自己心里想，不能让同学们认为我说一套做一套，我要表里如一。学习认真，上课听讲，劳动带头，关心班级。我那时在班级是学习委员，后耒班长王兰英因母亲突然去逝，父亲带着他们又回山东老家了，所以班长的职务有我兼任。王兰英比我大两岁，即懂事儿又能干，在班里很有威信，也是老师的得力助手，班里很多事情都不用老师事无巨细，那些顽皮捣蛋的男生敢欺负女生，她会挺身而出，把那些男生揍的鼻青脸肿，她就是那样泼辣有担当，是女生的保护神，是老师的好帮手。和她相比我自愧不如，我没有她闯实，能在女生受欺负时横刀力马，但我确有伶牙俐齿，男女生闹矛盾时，男孩子吗淘气是成长时的必修课，薅个女孩的头发啦！下个绊子啦，踢一脚打两拳是经常发生的事儿，我不会像王兰英那样让拳头说话，我长的瘦小不是男生的对手，采取要文斗不要武斗策略，用三寸不烂之舌同那些坏小子据理力争，维护女孩子那点小矫情，小任性，小情调，小动作，得理不让人。我性格倔强，认准的理儿谁也说服不了，十个老牛拉不动，从小就有不服输的劲儿。连老师们也背地里说我是个小辣椒，学习没地说，还敢向不良现象多做斗争，是一个。

  我们学校南边的教室每间都是用木板做隔壁墙，只有四五六三个年级在那里上课，冬天在那里上课哪个屋子没点炉子，屋里冷，左邻右舍都得吃锅烙跟着挨冻，一荣即荣，一损俱损。

  一九六九年上冻之前，我领着我们班的女同学擦玻璃，糊窗户缝。由于是文化大革命后期，很多高年级的同学都没有到学校复课，有的干脆回生产队干起了农活，当上了社员。所以只有希希拉拉两个班的同学来复课，中间的教室空出耒放一个乒乓球案子，中间的教室不糊上窗缝，就会殃及另外两边的教室。我们糊完自己的教室，主动领着女生们去糊有乒乓球案子的那间教室。

  这间教室很长时间都没有人光顾了，案子上很厚的一层灰，我打算糊完这屋窗户再好好清扫一下这间教室的卫生。我们大显身手，在乒乓球案子上大刀阔斧的抹着浆糊，上上下下干得正起劲儿的时候，体育老师领着几个他高中时要好的同学来打乒乓球。这几个同学现如今都在市内读书，难得回来相聚，徐老师兴致勃勃领他们走进教室，看到面目全非的球案子，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徐老师感觉在同学面前丢了面子，当时火冒三丈，大声斥责“谁弄的？谁允许你们到这屋来的？”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有的站在窗台上，有的站在案子边，有的吓得靠墙脚，有的手里还拿着纸，有的满手浆糊，大家顿时定住了，不知所措，忐忑不安，都被老师的严厉呵斥惊恐的低下了着头。徐老师气急败坏的用手指把在场的每一个女同学指了一遍说，“你！你！你！你们真不像话，这是乒乓球案子，是随便抹浆子的吗，谁领着干的？谁出的主意？”我听到这里，实在忍耐不住了，就从外边的窗台上一下子跳到他面前，不知道从哪儿借来一个胆儿，用满是浆糊的手指着徐老师的鼻子“你有什么了不起，为了玩你这个臭乒乓球，和我们发这么大牢骚，你玩儿球是为你自己，我们糊窗缝是为了全校学生，请你别摆那个臭架子，毛主席教导我们说要斗私批修，你斗一斗你头脑中的那个私字吧！别对我们发号施令。”徐老师听了我机关枪般的狂轰乱炸，气得脸都白了，“你！你还了不得了，还敢和老师顶嘴！”我眼睛瞪着他“顶了，能怎么的！你找校长我也不怕。”这时，有的同学真把校长和班主任找来了，徐老师的同学一看事情闹大了，再说乒乓球案子上都是浆糊，干脆玩不了，今天就别玩了，就往外推徐老师说算了算了，同一个女生发那么大火干啥，我们走吧。他的同学不说还好点儿，再加上校长和班主任来了，我感觉受到了莫大的委屈，眼泪涮涮的往下掉，嘴却不停的跟崩豆似的越说越来劲儿，不穷词儿，不倒槽。校长也听出了眉目，让徐老师先回教员室，班主任老师也领着同学们回教室了。

  放学的路上我心里一直很坦荡，认准的理儿不后悔，只是想，明天上学挨批评是必然的，哪有校长不像着老师的。顶撞老师还能有好，硬着头皮等着吧。挡不住我还给他来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到头了。

  回到家后，我贪黑到地里掰了一些苞米，明天还没有米下锅呢！我把掰回来的苞米搓成粒儿用水泡上，明天还得起早推磨，做玉米面饼子。早把昨天那事儿忘的一干二净了。早上六点不到，我正在拉磨，一个男生跑来通知我，让我早八点到学校开会。我忽然想起了昨天发生的那个事儿，忙问“是批判我吧？”他摇一摇头神秘的说“老师说咱们班要开一个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立杆见影大会，徐老师要当你面赔礼道歉。校长还参加呢。”我一边沿着磨道推磨，一边说“别扒瞎了，不可能的事儿，从来没听说老师还给学生道歉的。”“我不糊弄你，真的，老师让我告诉你，徐老师都检讨了，你也别咬死理儿，高姿态点儿，反正我告诉你了。爱信不信。”说完好像完成了任务走了。我心里犯了嘀咕，我是怕软不怕硬的人，徐老师要真道歉，我还真不好意思了，顶撞老师本来就不对，现在想想也后悔，多给老师下不来台啊。当时吃豹子胆啦，哪来那股邪劲儿呢。我得想一想怎么发言。自昨天回家我就没想这个事儿，况且认为自己没有错啊！

  匆匆忙忙拉完了磨，做好饼子让妹妹先吃，我没吃饭就上学了。从家到学校只有区区二百米，我却感觉很长很长，路边的一草一木都像长着眼睛在盯着我，走到教室门口还犹豫，心咚咚的跳，昨天那股劲儿哪去了！硬着头皮推开了门。

  校长，徐老师，班主任做前排，黑板上醒目的写了一行大字《学用结合，立杆见影》还有一行副标题的小字。我走进教室的瞬间又有了一种如入无人之境的感觉，目不斜视的坐到自己的坐位。班主任张老师主持会议，校长讲话“昨天发生的事情，是一件不应该发生的事儿，是一件影响很不好的事儿，但是按照毛主席的五篇著作中《矛盾论》的哲学思想又把坏事儿变成了好事儿，为什么这么说呢，昨天徐老师回到教员室后，冷静下来思考，主动找我谈思想认识，深刻剖析自己，反思了自己的言行，并主动要向赵瑞华同学赔礼道歉，我看这就是徐老师学习毛主席著作有了心得体会，是他思想境界的升华，是他的高风亮节，敢于批评和自我批评，这是一件很不简单的事情，我们每个人不敢保证一辈子不犯错误，只要用毛泽东思想武装头脑，自觉改造世界观，就会成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校长讲完了，接着是徐老师发言，他很动感情“昨天发生的事儿，我有直接责任，为了满足我的资产阶级虚荣心，我竟不顾学生的冷暖，而一味要达到个人的目的，还大声训斥为同学们服务的赵瑞华及其全班女生，千错万错是我的错，做为哪一条我都不应该，做为邻居，我比她大，她应该叫我三哥，我们两家关系很好，做为师生，我是老师更应该高姿态，不应该当时就发火，这是我平时不注重思想改造，是私字在头脑中做怪，没有顾全大局，今天当着校长，张老师和全体同学的面向赵瑞华同学赔礼道歉。我今后要加强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学习，刻苦改造世界观，做一个对人民有用的人。”下一个轮到我了，我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没有更多的思想准备。也就是从遵师爱校的角度讲了不应该顶撞老师，要向老师交待事情的经过？到哪间教室糊窗户要和体育老师打招呼不能擅自做主，是把好事变成了坏事，向徐老师检讨等等。班会结束以后，一切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后耒我听别的老师说校长对我的评价，这个小姑娘好厉害，谁也不怕，得理不饶人说话又快又脆，反应快，竟往礼儿上叨，长大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