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前,我曾虔诚地编织过一个梦。梦里是真淳的明净,系情玉笔,醉于阑珊梦影,在薄烟细雨里,有一段痴缠无悔的静逸轻曼。在人闲花落里,留下属于我的一寸柔波。
岁月无声地沉淀着如烟往事,我开始发现,疼痛的眼眶中,被敲打出另一种眼珠,微弱的光芒里,沉积了幽深的夜色。而那个被我反复吟诵的梦,一页一页小心翼翼书写而来的梦,慢慢开始泛黄,失去了它最初的颜色,甚至,褪色成了一个遥远的童话。
梦的一页,是一种徜徉的渴望。渴望若一位明眸善睐的江南女子,凝神而立,一寸横波,素衣红袖,在月夜里持一把凉扇,笑扑流萤。亦或于杏花天影里,丝竹管弦,悠扬到天明。渴望桂酒佳酿里流泻着微醺的赋比兴,勾勒出了山温水软,日暮夕阳。这样恬静淡然的平静,夹带着一丝的洒脱,带我诗意地游走人生。
生命的旋律总是那样跌宕起伏,哪怕写上满满一页的淡然,亦会有铮铮作响的高山流水,袅袅荡漾着变幻莫测。“急雪乍翻香阁,轻风吹到胆瓶”里婉约思念的边缘,也会留下“西北望,射天狼”的万丈豪情。我的梦里,那细细描摹的,从不只是凄凄惨惨戚戚,更添了“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蓝图。它沧桑着一路走来,苦涩而又倍觉陶醉。
早在千年前,便有一桥一伞一少年的情意,如烟如柳,荡漾着牵绊千年的痴缠。淅淅沥沥的细雨里,总会期待有如油纸伞般古朴的相逢。带着如风的回眸,便会心甘情愿的醉于这绮梦中。吟读过那么多诗词,如何不执念于那令人流连的浮华温柔。无需长风浩荡,无需春光明媚,哪怕只有平淡的守候,哪怕只能托得明月为信,也只求那灯火阑珊处的相逢,还有恒久不息的思念。
梦,遮住的只是我的双眼,我沉浸的,只有我一个人的世界。自己勾勒,醉乎其间。而当它慢慢发酵,却是酸涩成了一个童话,最后连带着把心也腐蚀掉,有如夕阳西下,留下一片暗影茫然。
生命并不如最初那样一览无余,而我却无法用诗意的语言去刻画我那不堪一击的狼狈。我总喜欢自己去触摸真实,只相信自己的感觉,不愿意打乱自己的节奏,坚持自己喜欢的事。而家庭的千愁百绪,耐人寻味的世俗红尘,有意无意的品足论头,无不在敲击着我,我无法以最初的轨迹走下去。我的生命再也不是单纯的渴望,混杂着利益与算计,夹杂着悲悯与同情,肮脏得让我失去了自己。
“一川烟雨,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的愁绪,从不曾主导我的生命。我总是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的传说,而面对“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却只有浓厚而深重的无奈。几番周折,岁月给了我一个“时运不济,命途多舛”的答案。回到一个人,一本书的记忆,想想,然后发现我的骨子里,并未流转着单调的忧伤,而是一种飞蛾扑火般永不枯竭的对辉煌的追求。只是,这一页却无声地宣告着渐行渐远的光芒。
夏斟得太满,充满了太多阳光的回忆。生命的相遇,本不是一场荒诞的闹剧,只是我太贪心了,水满则溢。满载的夏流出了最初的本质,林梢闪着的残阳,像极了这个残缺的结局。我知道我离它还很遥远,我知道我离它已很遥远,我也知道千帆过尽,被人铭记的,从不是结局,而是等待的过程。黄昏,罩住这世界仅存的微薄光明,我的灯火阑珊成了永夜城。
我的梦,兜兜转转,落了一个面目全非的结局。对于这一切,只是春天遗落的一颗种子,我如获至宝地珍视它,忙碌了一个夏,认真了一个夏,最后始料未及地发现,原来过了夏季便是冬。我不知道,这本是一个不被世人接受的谬论,亦或是我选错了时间。
可是都不重要了。
我已忘了生命是晴还是阴,忘了来路是怎样的艰难,忘了曾经如何计划好的不朽。我把这个梦在心中划了一个终止号,这最后一页,没有粲然的美丽,只有梦醒之初的空落与破败。
梦醒了,情怀已死,筑梦者不在。
很多年前的我,只是一个笑语玲珑不解世事的孩子,相信永恒的寂寞与孤独,那样的孤傲自负。那时候的我,大抵不会想到,多年以后,我再也没有清浅一笑的心境,而绵绵情意化作的情肠动人,只成了一句“心字已成灰”
如果时光肯回眸一顾,结局是否会颠鸾众生呢?
泪眼问花花不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