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岁,刚发芽

        大学毕业,满怀着喜悦的心情踏入了彭中的校园,心里装满了期待与向往。最初当班主任的时候,每天精神抖擞、信心十足、昂首阔步。但伴随着他们365天,天天有“惊喜”的状态,我开始不安,开始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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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二十二岁大学毕业,到学生们转眼进入了高二,眨眼间,一年的时光便过去了。跟学生的关系由最初小心翼翼地试探,到彼此之间的熟悉。“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这一年我的感触也蛮多,有喜悦,有难过,也有迷茫……

      记忆的尘土里,这短短一年与学生之间发生了许多的故事。拍拍岁月的风尘,拎出其中让我印象最深刻,与大家共享。

    下面来讲一下我这一年的教育故事吧~

    教学生涯中第一个退学的孩子

    最开始对他的印象来源于报名的时候,一个男孩子留着有点夸张的长发,当时办完入学手续,我提醒他要去把头发剪了,另外晚上早点回寝室,我要查寝。他当时就觉得有点诧异,嘴里嘟囔道:“报名就查寝,有没有搞错。”我就反问了他一下:“我不查寝,你想去干嘛,上网么?”他笑了笑,就走了。

    所以最初我对他的印象就是这个男孩子可能有点不好管,会惹事情。的确,开学领书的那天,我闻到他身上有烟味,就把他喊进了办公室,有些严厉地问他刚刚干什么去了。他也挺老实地交代了,自己抽烟这个习惯从初中就开始了。教育了一番,最后我们达成协议,教学区域内不能抽烟,最好是能够把烟戒掉。他是一个蛮守信用的学生,那一学期,我们班一些老烟民在厕所抽烟被学校保卫处抓到,然而这里面并没有他。

    在班干部自由选举的时候,他申请当纪律委员,因为有点小幽默,所以投票也不少。这样相安无事一学期之后,我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

    这学期,他好像突然闹情绪一般。刚开学的时候,他来办公室找我,说自己不想读书了。我问他为什么?他就东扯西拉。跟他讲道理,外面的世道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举了很多例子,他都不为所动。我让他在办公室等我一会,我出去打个电话,最后了解到他原来是跟他哥哥因为一件小事闹了矛盾,心里不舒服。他爸爸打电话说让他哥哥过来处理这件事。然后,我就在办公室见证了两个闹脾气的小孩子重归于好的和谐场面。男孩子内心的某些倔强,是我们有时候琢磨不透的。

      有一天周末的时候,他突然给我发qq消息,讲自己压力很大,不想读书了。我问他为什么觉得压力大,是不是因为家里有事情,他爸爸上学期的时候身体不舒服,在县医院住院住了十多天,我当时猜想应该是有联系的。后面他陆陆续续地说了原因,家里面父亲病了,所以烧烤店的生意就没怎么做了,最近几个月都没怎么挣钱。妈妈身体也不好,在医院拿了药就直接回家干农活了,腰很痛,但还是要去坡上种玉米。自己在学校听不进,还要每周找家里拿钱,有时候看到父母干活吃力的样子,又想想自己在学校的表现,真的特别痛苦。当初考上彭中,就是为了向父母证明自己,其实内心里面不是很想读书……

      当这个孩子真正向我敞开心扉,讲述自己的困惑时,我发现他其实是在成长,能够理解和体谅父母,是懂事的一种标志。但是,不读书这个想法是一种不成熟的体现,单纯地认为外面的世界很美好,能够挣很多钱,到时候能够减轻家里的负担。我当时在qq上跟他聊了一个多小时,把我自身的经历都给他讲了一遍。作为成年人,把他父母内心可能存在的想法也跟他谈了谈。过了几天后,我找他父母沟通了一下,把这孩子内心的想法都传达了一下,希望孩子周末回家的时候,能够好好跟他谈一谈,他爸爸也说这孩子近来懂事了不少,在家里都帮忙干活。家里的这些事情不用他操心,盖房子欠的钱做生意一两年就能还清……后面这周,这孩子都安安静静地,还回家把上学期的书都拿了来,好像要大干一场。我当时还蛮欣慰,觉得他要转变了。

      期中考试的时候,他突然给我打了很多电话,我当时在外面,没听到。回家后,室友也给我说,刚刚有个学生来找我,把门敲得砰砰响,好像有很着急的事情。我回电话过去,他也没接,当时刚放了两天假,这孩子也请假回家了,我想着也不是缺钱吧,以前他找我借钱都是周五左右的样子,说之前的钱用光了。在晚上十点多的时候,他在qq上联系我,说他不想读书了,明天就要上重庆,今天寝室的东西也全部收拾好了,想让我明天把手机还给他。问他为什么,他也不愿意多透露,只是一心想着不读书了,并且把想法都付出了行动。我当时蛮着急的,十点多了,住校生不在寝室,还把东西都搬走了,只能赶紧打电话找家长询问情况。

    他爸爸当时接到电话,说起这件事情也是一肚子火,说让学校随便给他一个什么处分都可以。缘由是上周放假回家,这孩子拿了他父亲的手机,玩着玩着可能想买东西,就把他父亲卡里的钱花了两百多,并且没给大人说。第二天,他爸爸发现卡里的钱少,来问他,他也不承认,问了他好几次。两父子之间就发生了一些大的冲突,所以这孩子心里觉得不舒坦,不想读了。

    这学期不到一半,这个孩子已经反反复复弄了三四次了,都是因为家里的原因吵着不想读书,说实话,我也很累。有一位前辈告诉我,教育就是与学生不断斗智斗勇的一个过程,要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我想着晚上先把学生情绪安抚好,不要让他到处跑,去就近的同学家住一下,明天早上到办公室等我,学生与家长一起,把问题就解决,有矛盾就沟通。第二天,因为是考试期间,有监考任务,所以就找领导请了假,在办公室等学生和他家长,想着怎么让这孩子回心转意。

    两父子相见的时候,都是一片沉默。我问他,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所以才不想读书了。如果现在放弃了,你没有高中文凭,你之前的梦想是考上大学,要么去当兵,要么把身体锻炼好一点,去成为一位人民警察。那么,这些理想都可能因为年少的这次冲动而被半途折翼,你以后回想起来难道不会后悔么?他的答复都蛮坚定:“在学校呆着很痛苦,并且自己也不想学。想去外面看看。”他爸爸也开始劝他,问是不是上周家里发生的那件事情,他心里不舒服。如果真的差钱,想买衣服,可以给大人说,你一周两百块的生活费,零花钱我都不会差你的。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承受的压力太大了,这孩子一边哭一边说自己就是不想读书了,爸你不要逼我。父母与子女之间发生矛盾的时候,往往让步的是大人,我一边劝导这孩子,一边看着他父亲一个一个地翻通讯录,他哥哥、他妈妈、他小叔……打了三四个电话,劝他的话也不少,这孩子好像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管救兵有多少,他都只是咬定自己不读书了,今天就要上重庆。

      整个上午,各种轮番轰炸,硬软相劝,这孩子都不为所动。当他父亲对我说:“向老师,算了,他是说不转了,给他办个退学手续吧!”面对这个结果的时候,我特别震惊,这跟我昨天晚上想的开导结果完全不一样。这孩子写退学申请的时候,脸上的眼泪都没干,他父亲签字的时候,也是阻碍气愤地对孩子说:“把你的东西收拾好,滚出学校,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了,我看你以后要干什么,多半是要进监狱……”

    我虽然理解他父亲当时的心情,但是他最后对孩子说的话还是让我有些揪心,我们总是对陌生人会保持礼貌,然而对自己最亲近的人,往往会口不择言、恶语相加。这孩子听到他父亲说的那些话,也很生气地让他父亲赶紧走,他不需要他来管。等他父亲离开办公室以后,他哭红着眼对我说:“谢谢向老师,给你添麻烦了。”说完给我鞠了个九十度的躬,我当时被他这个举动震惊到了。前面几分钟,他还同他父亲红着脸,现在,对于我这个新手班主任,他却表现出了十足的尊敬。我当时的心里真是五味陈杂。   

    之前看过一个演讲,说的是一位离家出走的女孩,饿了三天,在一家面馆徘徊,饭店老板心善地为她煮了一碗热腾腾的面,这孩子当时就给这老板跪下了,说他是再生父母。但是这老板只对女孩说了一句话:“你父母辛辛苦苦养了你十几年,你不觉得伟大,如今我只是给你煮了一碗面,一顿饭,你就跪着感谢我。你真正感谢的人应该是你父母。”这个孩子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我只是你不到一年的班主任,给的帮助再多,终究比不过你父母十几年的养育呀,你什么时候才能够明白这个道理呢?

    这个学生是我教学生涯中第一个退学的孩子,他也让我想了很多,反思了许多。高中三年的这场马拉松,中途都会有一些人陆陆续续地退出,但是在他们不能坚持的时候,我能否及时发现,及时赶到他们身边,给予适当的鼓励和信心……在下一个孩子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我能否拼尽全力做到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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