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室的气氛在这个重刑犯来了几天之后就恢复了正常,也确实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的死刑不关别人任何事情。每个人最关心的是自己的案件程序走的快不快?会判到多长时间?家里人有没有使上力?然后就是能搞到点什么好吃的东西?有没有办法抽上一口烟?
看守所是一个集各种人性于一体的地方,11、12人有时甚至是13个人无论白天黑夜都生活在这27平方的监室。我们这些人有盗窃进来的,有酒驾进来的,有诈骗进来的,有打架进来的,有大企业的老总,有街头混混,有集团的财务总监,也有体制内的干部。每个人和别人交流时似乎都是真话,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做的事没有多大错误。监室是人性的大杂烩。
我四十多岁了在这里面常常感觉到自己见识太少。室友里有个近60岁的人,是看守所的常客,几乎每年或每隔两年都要来报到待上几个月,其余时间则是在监狱。因为一旦自由了在外面他是没有办法生存的,就是靠盗窃电动车过日子,一般这种盗窃几天就有可能被抓,每次来看守所后时间短的被判几个月,再长一般也就判个一年多点。问他为什么不去找个门卫上上班,他说我这种人谁会要我啊!想想也是对的。他要吃饭却没地方赚钱还是来看守所吧。最起码不要为一日三餐发愁。
我刚进看守所的那天我说过我是非常害怕的,不过也许是因为各种原因,大家对我还是不错的,没有让我洗冷水澡,没有让我把监室的地擦上几遍。原因我前面说过。 不过其中有个比较主要的原因是因为监室里的号头对我不错。他不到三十岁,有对可爱的双胞胎,他在当地县城有套180平的房子,还有辆百来万的路虎。而这一切都是靠打打杀杀做工地土方得来的。带人封新建小区的路强迫住户的装修的水泥沙子到指定地方购买,这都是常干的事。我俩非常聊得来,吃饭也是合伙一起吃。他说他从十几岁就开始混社会,二十岁就买了本田雅阁,身上有不少伤疤。这次进来也是因为和人打架,把人打重伤了。不过已经赔了钱,拿到了谅解书,他也就是在看守所里走个程序,最终是会判缓的。一下判决就可以回家陪小孩了。
有次他对我说,以后钱赚多了就捐个100万造个希望小学或者养老院。听到这个想法我当时是楞了一下,我无法得知他的这个想法是出于怎样的人生感触而说的。是学香港的黑老大?还是觉得他需要这样做给自己获得某种心理上的慰藉,又或是他本身就是个高境界的人,只是现在为了生活而不得不以现在的方式赚钱。我当时说:你的想法确实不错,这也是很多人到了人生下半场后对生命意义的别样追求。真做到了绝对会升华自己的人生境界。
他会特意安排我和他一起值班,那样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聊天,他聊他的发家史,聊他带多少人去和别人打架,聊他以后该做些什么。我从没有过这种经历,只能说以后找个好点的行业,不要做这些打打杀杀的事了,小孩一天天长大,总不能让孩子到时候来监狱探望你。
铁打的看守所,流水的关押人员,民警有时候开玩笑说,你们在这里有限期的,我们可能要到退休才能离开这里呢?那个重刑犯过了两个月就转到市看去了,一起走的还有我们同监室的另一个室友,他其实也是个重刑犯,起步判十多年吧!我来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来了有个把月了,不过那个人没有戴脚镣什么的,因为太老实的缘故吧,监室的卫生一直都是他在搞,大家明的暗的都在使唤他,天天的拿他打趣他也笑呵呵的没有反应。有点轻微弱智。据室友说他是酒后失手打死了老婆(不是领了结婚证的老婆,是那种也是有点不太正常拼居在一起的女人)不是故意杀人。我听说当时公安问他能不能赔钱给女方家庭,他回答公安说我有钱存在银行的,你们拿去赔就行。公安问他有多少钱?他说存了有一千呢!这句话就成了大家打趣他的源头。问他怎么存那么多钱的,他说我打零工存的啊,一副自豪的样子。大家不会在他面前说他会判多少年,他也总觉得自己随时能回家。现在在看守所只不过出了点意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