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琪放了学,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去往医院。
这所医院离琪琪家最近,虽然不是第一人民医院,但属于第一医院的分院,接骨或接筋的技术不亚于第一医院,又因为离市区稍远,病号少,第二天万山就排上了号,手术在上午九点进行的,一切顺利。
琪琪骑着自行车,一溜风似的很快来到了医院。一进病室的门,就看到了奶奶和叔叔。
“咦,奶奶,您也来了?”
奶奶陈素英噘着嘴,灰暗着脸说:“我来看看他。你叔不给我打电话,我可不知道。栽着也是报应。”万山看着母亲的脸色,心里顿生一些反感,可是也没办法。陈素英一边给琪琪拿吃的,一边问琪琪,“你不是去城里上学了吗?那儿多好?干啥要回来?”
琪琪略显沮丧地说:“在那儿我听不懂课。”他看了爸爸一眼,抬起头望着奶奶很自信地继续说道:“我爸载着了,医生说得半年休息呢?我能照顾爸爸。”
奶奶看着琪琪的时候,脸上就会多云转晴,她慈爱地摸摸孙儿的头说:“琪琪长大了。”
琪琪吃了饭就趴在阳台上拿出作业来写。他的成绩虽不十分好,可也不怎么坏,在乡镇中学属于中等偏上的那种。他在学校里又特别善于交往,懂得关爱他人,所以人缘很好。妈妈走后,他虽然感到心里空掉了一大块,但单纯懵懂无知的他以为是他成绩不好妈妈才不回来的。于是他曾拼命地学习过,可考了好成绩,妈妈也没回来,所以他就有些失望,在别人面前,也总觉得矮了那么一截,但他还能做到尽量努力学习,与人为善。直到最近两年,他才朦朦胧胧地得知爸妈是离婚了。他对妈妈产生了一丝怨恨,可是每当见到妈妈时,那丝怨恨就会立马消失。他想妈妈一定有她的苦衷,所以见到妈妈时他从不提他们的事,几乎对她说的都是他很好。
现在妈妈重新有了幸福的生活,而爸爸的生活却越来越差,他琪琪如果再离开爸爸,爸爸就太孤单了。
琪琪写着作业,偶尔也会走一下神,思考一些往事。他小小的心灵里早已埋上了分离的无奈与生活的苦楚,致使他内心不知不觉地产生了些微的痛,这些痛凝聚成一颗小小的种子,伴着各种各样的风,有一天会发芽,长成一棵更大的痛,遮蔽他童年少年乃至青年的阳光。
风会吹熟一个人,也会吹伏一个人。琪琪有很长时间都是属于后者。当然他现在还不知道。
万水在哥哥动手术时已经给他买回了拐杖。医生说,恐怕得半年要离不开双拐了。此时已没啥事了,万水就对哥哥说,他回去了,有啥事再叫他。
万山说没啥事,去吧去吧。
琪琪写完作业,看看爸爸的腿,已经用一个大铁套子固定了,爸爸说得六个星期才能活动,但他另一条腿是好的,所以可以借助双拐单腿走。
琪琪突然微微笑起来:“爸爸要成独腿将军了。”
“去,你还能笑出来?我正愁我那些药材该怎么办呢?”
奶奶说:“你安心养伤,我找人帮你出那些药。只是我也不能常在你那儿,农忙了,我和你老爸多跑腿,两边照应吧。”
下午琪琪又去了医院,奶奶回去了,是爷爷在这里看着。吃了晚饭,爷爷就不让琪琪在医院了,说医院里吵闹,怕孩子睡不好。奶奶这几天在他们家陪他。
等琪琪回了家,爷爷韩进财对万山说:“顾真真都走四年了,你咋还不找个对象啊?有介绍的没有?”
万山说道:“有倒是有过一两个,但我担心琪琪受委屈。本来我以为琪琪去了他妈妈那儿,我就打算见一个,可是琪琪又回来了。我不想让他有后妈啊?”
他的老父亲说道:“孩子懂啥?只要能对他好,就行。你呀也别喝那么多酒了,没事还打牌,有啥用?我还担心人家谁愿意嫁给你呢?你要是能听听别人的劝解,检点自己的行为,真真也不会离开你。”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提它干啥?难道不怨你们吗?”
“都是你自己混的,能怨谁?”他父亲眉头一皱,乜斜着他儿子,声音有些训斥的味道了,“以前你们生活得多好?谁不羡慕你们?可是你呢?有俩钱就烧包了,不知道你是谁了?”说着说着,父亲的声音就提高了两份呗。
“爸,这是医院,小点声。你是来数落我的吗?”
韩进财不吭气了。掏出烟来狠命地吸两口,又立马就地焗灭了。这是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