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穿长之三分之一

    清晨九点的薄雾里,景区大巴如潜艇般驶入盘山公路。四十分钟的爬升后,猝不及防撞见一泓翡翠——龙王海到了。这高山堰塞湖静得教人屏息,墨绿的水面倒映着冷杉与未化的雪顶,偶有水鸟掠过,翅尖点碎的涟漪里漾开整个天空的蓝。


    换乘观光电车穿行“绿绒隧道”,樟子松与云杉的枝条在头顶交织成拱顶。阳光被筛成碎金,混合着松针与腐殖土的清香灌入车厢。正醺然欲醉时,白龙瀑布的轰鸣骤然撞碎宁静。百米素练自黛色山崖垂落,飞溅的水沫在石滩上绽成亿万朵透明山花。立于观景台,沁凉的负离子渗进毛孔,发梢片刻便凝满细密水珠。

    长穿毕(反穿)徒步的起点在燕子岩(什么湖)附近。登山的路在林荫丛中沿着溪流攀升,两岸峭壁如被巨斧劈削,裸露的岩石上垂挂着暗绿松萝。仰望时呼吸一窒——金字塔状的雪峰刺破蓝天,岩层褶皱里残雪如银甲,恰似天神遗落的兵器。山风自峰顶俯冲而下,掠过笔直的铁杉林发出金属般的铮鸣。明明是七月盛暑,这风却裹挟着雪线的寒意,将攀登者的后颈激出细栗。


    爬升三小时,海拔针指向3975米。溪水越来越瘦,喘息着靠向冰川漂砾,仰首终年不化的雪冠仿佛触手可及,薄雾如哈达缠绕山腰;俯身则见毕棚沟全貌铺展脚下,墨绿林海间蜿蜒的溪流似银线穿珠,来时的路已化作微缩模型。垂直两千米的落差在此折叠,人如站在大地打开的折页中央。虽然打算翻过垭口4600米左右,但因大雨未完成。最奇妙的相遇发生在下山途中,回望雪峰,恍然惊觉:所谓崇高,并非拒人千里的威严,而是以融雪之姿俯身亲吻行旅者的谦卑。

    归途的观光车摇摇晃晃。怀中保温杯里装着在溪源接的雪水,清澈微甘。闭目时,白龙瀑的轰鸣仍在耳膜震动,雪沫的凉意犹在脸颊燃烧。忽然懂得高山为何总以沉默示人:它早已将箴言凝成雪,落进每个攀登者的骨血——唯有亲历垂直的丈量,才能懂得地平线的辽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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