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承认,我总是被那类过度的人所吸引,迷恋诗人的气质,少年时还曾经立志要当一个风情万种的文人小姐。因为格外偏爱那些悬崖边的天才,伟大的病人,以及一切浑身长满倒刺的反叛者。他们往往挣扎,特立独行,高傲。也可以说是彻底的摩登。正是因为这样,他们很容易成为历史上的失踪者,成为需要被打捞的神灵。
【二】
初识鲁迅的原配夫人朱安,我竟以为她是因为浸泡在爱里成长才会这样的性格,安静,沉稳,自足,温柔。其实不是,正是因为爱对她来说如此稀缺难得,她才会小心翼翼清清楚楚地记下它每次降临时带给自己的震撼和酸楚。
透过纤薄的书页,我望见朱安独守空闺,我困惑不愤悲伤,支撑她终其一生在希望与绝望中游走的希望是什么。我尚不敢揣测她内心的干净。曾经存在,曾经爱过,可人人敬仰传颂文笔一针见血的先生文集汗牛充栋,却未有一字提及她。而她仅会的为数不多的字里行间满满当当都是面对先生的胆怯和对先生的爱意。
大人物身边的小人物,努力便是一种徒劳。
【三】
我看于凤至,初见十五岁的张学良。
“她站在我家门前,当着上上下下几十口于家人的面,对我说‘你是我的女人。’”那一刻,我抛开历史课本上的经验,失掉理智的开始爱那个眉山目水,稚嫩傲岸,身形里尽是清狂的少年。
往后种种,不过是朱砂痣与蚊子血的棋逢对手一较高下。九十三岁高龄的于凤至,于梦中辞世,这一生,颠沛流离也好,曲终人散也罢,心中怀着对张学良的爱终是走完了这一程。
【四】
朱安,许广平,于凤至,赵四小姐.......她们的爱恨,忍负,牺牲,小心翼翼,自卑,都在时代的车辙下失了声,在伟人照耀的光芒下遁了形,世人忘之如敝履。
我不是一个辞藻华丽的缅怀者,我只是一个虔诚的记录者,我不知道我还能记录多久,亦不知道在时间的洪流中我还能记得他们多久,遗忘太可怕,当她们被世界上最后一个人忘记时,她们才真正死去,而我只是揉着这些年庞杂的黯然,泪水,敏感,企图学的她们的一二分宽容。
【五】
十年前,我坐在不高不矮的果树上,晃荡者尚且纤细的小腿,甩着毛躁的小辫子,得意洋洋的念着书本上的句子:“山的那边,是海”
那是我以为自己看到的最好的世界,而山的那边不是海,它可以是高楼,沟壑,寸草荒芜的漫天风沙沉淀下来的黄土,困惑却挣脱不掉的成人世界,只是,永远永远,没有海,也没有炼成一柄剑行走江湖的勇气,哪怕只是吹来一丝微弱的咸风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