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没事!伤哪了?”二叔揪着我,一手放在我背后。我吐掉嘴里的血,感到一股热气从他掌心处扩散,胸腔顿时一震。
“镜子。”我说,抬起头指着前面地上。“那不是好东西,你收起来,别给她!”
二叔放开我转身去拿,我晃了晃,擦了把血,正想坐下,就见曲灵从图书馆里跑出来,后面跟着何芸慧和几个老师,发疯一般,谁也拉不住。
“白溪源!”何芸慧叫道,见我一身的血,顿时哭出来。
“我的镜子!给我镜子!”曲灵冲过来,在我身上抓了几下,低下头去看地上。二叔早把铜镜收到怀里,站在旁边,若无其事。
“什么镜子!”我看了看何芸慧,指着曲灵,咬起牙来。“你推我下来的!要不是我他妈命大,你们就等着收尸吧!还要镜子,什么镜子,我没见过!”
“不可能,你骗人,还给我!”曲灵见地上没有,回头抓住我。我本来站立不稳,被她一拽,险些摔倒。何芸慧过来拉她,她两只手鹰爪一般,怎么也拉不开。二叔跟那几个老师看两个女生拉扯,谁也不好上前。就在这时,随着身子摇晃,我突然感到从腹部升起一股熟悉的阴气,就像泉水被汲干,反而加速了泉眼涌流。那股气冲上胸腔,和二叔打入的热气缠在一起,忽然间拧在胸口,冰火不容。
我眼前发黑,喊不出声音,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曲灵,呕出口血,顿时栽了下去。
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医院病房,旁边人声不断,二叔侧对着我玩手机,并没有别人。
“叔?”我动了动腿,胸腔里隐隐钝痛。
“怪我。”他收了手机,在我被子上一拍。“忘了这茬了,本来也没事。”
“我怎么了?”
“楚泽给你的是御阴气的路子,你刚适应,我现在给你打阳气,你肯定是受不住。身体上没大事,皮外伤。明天再查一下,差不多就出院。”
“你以前也给他打过,怎么没事?”
“他做阴身做得久,知道怎么适应,怎么转化。你不一样,我以后是得注意点。”二叔叹了口气,望着天花板上,两眼放空。“吃饭不?”
“叔,你说得好像咱俩人鬼殊途一样。不是人鬼,是阴阳,殊途。”
“再他妈殊途你也是我侄。”他站起来,摸了摸外套,把铜镜拿出来,塞到我手边。“给你拿了,吃什么我下去买去,你有事快说,要不一会自己叫护士。”
“没事。”我说,“你没给我爸妈说吧?”
“没有。”
“我怕他们担心。”
“现在知道怕了。”二叔苦笑了一下,重新坐到床上。“你还是别住校了。你搬来玉衡轩,我先送你,过一阵你考个驾照,自己开车上下学。”
“怎么了?”
“我看你最近有点悬。”他说,“你是不是想学我?”
“没有学你。”
“你学没学我知道,你不应该和叔一样。你应该去谈恋爱,好好毕业,工作,结婚过日子。没人希望你当英雄。你要是弄出点事,让你爸妈怎么办。”顿了一会,他说,“我怎么办。”
“但你那个时候,怎么不管爷爷奶奶,不管我们。”
“我跟你不一样。”他说,“白溪源,我本来就不是人,只是托了人身,命数与你们本来就不同。但你是人,从里到外都是人。你不应该和叔一样。叔希望你过正常日子,安稳日子。”
“你说的都是应该,哪有那么多应该。你又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什么安稳日子,谈恋爱结婚,不就是轮回?你和楚老师拼尽了全力要跳出去的东西,你却让我去做。”
“我说了,你别跟叔学。我和他这样,是命数太苦,求不得安稳。”他说,“叔以前是荒唐,但在你这个年纪,也有个谈婚论嫁的女朋友,整天想着赚钱结婚。后来分开,那是不得以,由不得我。叔要是一直跟她好好的,也不会有现在这些事。”
“从来没听你说过。”
“你楚老师也是。在人群里混迹了一千年,他对别人没人欲,但也会有感情,也不妨碍别人对他有人欲。他为了拼阿蟒,又过得颠沛流离,没个安稳时候,所以他心才这么硬。但是白溪源,你不该这样。”
“我该怎样?”
“收收心,谈个恋爱,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没着没落的,什么也敢干。今天那小丫头就不错,看着稳当。你上急救,人家都哭成什么样了,估计明天还得来,你对她好点,叔看着行。”
“哪个小姑娘。”
“长头发那个。”
我知道他说得是何芸慧,眼睛也早被他说得发酸,吸了吸鼻子,撑起身来。
“你别买去了,随便叫个外卖,陪我说会话。”
“说完了。”他说。“干什么,一会还不让我走了?”
“走哪去?你不陪床啊?!”
“陪什么?你吃完饭我回去,你不醒了吗?”
“你还是叫我妈来吧!”我叫道。“当初我跟楚老师两个人陪你,你良心呢?!”
二叔最终陪到我出院,何芸慧和程煜他们一起来看了我一次,带了些水果,给我说曲灵暂时让父母接回了家。因为二叔的话,我忽然对她有些避讳,就好像突然意识到她也是女孩,开玩笑也有所收敛。
二叔也看不出那铜镜的渊源,但肯定是件法器。所以普通人拿了,才容易被蛊惑心智。
我拿着它,想了几天,决定去找叶安。
从我说了不要联系,他就真的没再联系我,让我觉得好像自己是有些伤人。起码免费奶茶喝了那么多,就当过去看看,收回自己说的话。
我傍晚吃完饭过去,并没有提前和他说。店里人不多,他并没在。
“你们店长呢?”
“出去办事,你等会。”
我要了杯茶,靠在前台。然后找了个正对门口的位置,坐在那等。
那杯茶喝见了底,我又要了一杯,但味道始终平庸,不及他之前给我的那些。我等到天色全黑,外面亮起灯来,终于拨了他电话。
“叶安。”我说,“你在哪呢?”
“在外面,你要是点外卖,我告诉你店里电话。”
“不是,我就在你店里。”我说,“你回来,我有件东西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