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一上报的东西都特别的多,这个报告那个表,真是忙得晕头转向。
下午太阳西斜,终于报完。刚想喘口气喝杯茶,手机铃声响起。是小姨打来的,问下班如没什么紧急安排,速去她家吃饭,饭后还可以逛逛街,看看大衣和羽绒服。女人啊!什么时候都是衣橱里永远少一件衣服。
眼前浮现出小姨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其实最忙碌的人是姨夫,煎、炸、炒、炖,他样样精通,因为家里做着干鲜调料的生意,做菜调料充足,他本人又善于钻研厨艺,所以他做的菜不比饭店的大厨差。
主厨再强也要有个好帮手,小姨这个帮手也是搭配的极好。通常是一切辅料统统备齐,什么葱姜蒜,什么干辣椒青辣椒,还有蒜黄和香菜等等,一应俱全。最后隆重请出主厨闪亮登场,香气阵阵扑来,让等吃的人馋涎欲滴。
小姨新剪了利落的短发,还稍微挑染了一些颜色,很是时尚。
她满含笑意的脸庞随着挂断的电话,在脑海中消失。
下班时间到了,冬天天黑的早,虽然还不到六点,却已是夜晚来临。快速的收拾凌乱的桌面,打卡、掂包、下楼、开车,去找可亲可爱的小姨。
母亲兄弟姐妹九个,她排行老大,小姨排在第九,取其名曰九莲,小名就叫小九儿。虽然辈分比我高,可是年龄却比我大不了几岁。
从小我就喜欢住姥姥家,带着我家养的那只叫花花的狗狗,跟着小姨在村子里来回跑着玩。
夏天最喜欢去的是村东头的果树园,姥爷在里面种了杏树、桃树、梨树,还有很多的杨槐树、榆钱树。果园东边有个大水坑,有颗槐树长在坑边。坐在弯下来的树枝上,双脚泡在水里,像荡秋千一样来回的晃。
村里很多的孩子都想坐在树枝上玩,可我坐在上面一坐就是好长时间,不想下来。每到此时,小姨就会轻轻拉了我的手,附在耳边轻声软语的哄我。还说要带我去村南看旺财家养的大白兔子,毛白的像雪,超级好看。我极不情愿的跟着她离开,让给后面等得猴急的小伙伴,花花耷拉着脑袋跟在我们后面。
小姨是姥姥姥爷的幺女,他们本应该给她更多的呵护和关爱。可是姥爷重男轻女的思想很厉害,脾气又不好。时常因为一些小事冲她发脾气,吓得小姨小小年纪就很会看姥爷脸色,一看马上要发脾气,就赶忙拉着我开溜了。倒是姥姥,只要有一点点的空闲时间,就会给小姨梳头编辫子。边编边嘴里嘟囔着她的幺女是:黄头发,三根根,吃一辈子好东西!每到此时,小姨便会咯咯笑起来,开心的样子像是嘴里正在吃着好东西。
除了天生的黄头发,小姨前面的门牙很稀。特别是下面挨着的三颗门牙,中间隔着的缝隙太大,能塞下一枚硬币。调皮的小舅爱戏弄她,说她要是要钱不用伸手,直接张开嘴,呲呲牙,塞进去就行了。她用眼瞅瞅她的小哥哥,然后打了他一下就跑掉了。
小姨个子长得很快,头发也长得比一般人快。长长的,超过了上衣的下摆。她为了帮姥姥做家务方便,大多数都是在脑后编成一条长辫子,随着她身体的运动,飘来荡去的,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很是让人羡慕。所以有很多人提到她都说那个长辫子的姑娘。
小姨在村后的小学堂读完了小学,又顺利的读了镇上的初中。然后,在姥爷女孩子多读书没有用,能认识男女,会写自己名字都行的思想观念里,回了家务农。
我从初中开始,就去了离家很远的寄宿学校就读。去姥姥家的次数减少了很多,见小姨的次数也随着越来越少了。
小姨虽然外表看上去柔柔弱弱,是个极其秀美的女子,但是内心倔强,很有自己的主见。没有把自己嫁出去之前,她和死不讲理胡搅蛮缠的大舅妈经常的闹别扭。那个被村子里冠以文化人儿的大舅妈,高中毕业,有着一双媚惑人的狭长的小眼睛,两片薄嘴唇。说话时眼睛眯起,嘴角上翘。常常说一些夹枪带棒的话,挑起事端。这样的她只会做表面功夫,其实家里地里的活,啥也干不了。但是大舅看她如天上的太阳,尊奉她为家中的神灵。只要她一开口,不管说的对错,大舅都是唯唯诺诺照单全收。大舅在那个年代,长到一米九的大个子实属难得,看上去人高马大,却在大舅妈跟前是个不折不扣的软柿子。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吧!为此,倔强的小姨好多年不理她的大哥,任凭谁说也不松口。
极度重男轻女的姥爷,从来不懂女儿的委屈。女儿好像在他的眼中不像他的孩子,却像他的奴隶,他常挂在嘴边的名言就是“屋檐下面不能避雨”,而女儿就是他所谓的屋檐。小姨从来没有享受过温情的父爱,从小到大,父亲给她的只有呵斥与指责。
后来,听母亲说,小姨要结婚了。是家里的一个亲戚给介绍的,就在邻村。姥姥本不想让她的小女儿嫁的太远,这下合了姥姥的心愿。但是小姨有点嫌男方的个子矮,经过几个姐姐的劝说,终于不再犹豫,按照当地的风俗订了亲。年轻时的小姨喜欢穿素淡的衣服,长长的头发散开来,披在背后,像个小仙女一样。
嫁人后的小姨,是一把过日子的好手。无论家里地里,没有难住她的活。无论干什么,她都讲究干好。掰玉米摘棉花她比男人的手头还要快,擀的面条又薄,切的又细,最重要的是放的调料适中。无论是酸汤面、葱花面还是肉丝面番茄鸡蛋面,都比别人家做的好吃。
而我,尤其喜欢吃她做的杂面窝窝头,和一块小麦面,一块杂面。把面块擀开一点后,放在一块擀,通常是杂面放在下面,小麦面放在上面,用大擀面杖擀的极薄,再放上香油,洒上葱花、十三香,折叠在一起后,团成一个个小小的窝窝头。
蒸熟后,在小窝窝里放上蒜汁或者是,随窝窝头一起蒸熟的青辣椒,用刀剁碎,放上盐、香醋、香油、调料,真是说不出来的好吃!老年人都说小孩子嘴刁,不喜欢吃粗粮,可我,几十年的光阴已过,仍然对小姨做的窝窝头情有独钟!
夜晚,看着孩子入眠,她就在一盏灯下,为两女一儿做棉袄棉裤,织毛衣毛裤,亦或是做鞋子(虽然买的款式好看,但小姨总是感觉自己做的孩子穿着舒服)。特别是她织的毛衣毛裤,不但选的毛线色彩好看,而且织出来的图案活灵活现,好多大姑娘小媳妇围在她身边,认真的跟着学,她也是不遗余力的教,可是别人总是没有她织出来的好看。
因为小姨做什么事都干净麻利快,虽然每天很忙,但三个孩子都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
等孩子一个个进了村后的小学,闲不住的小姨又去城里的工厂打工。闲不住不服输,东西能吃亏,但话不能吃亏,面子上不能过不去。外表倔强内心良善,这就是小姨。
因为婆家兄弟姐妹多,因为她这样的脾气性格,没少吃亏受委屈,无论暗夜里偷偷哭了多少次,每天太阳照常升起时,她又会把那些伤心委屈扔在暗夜里,在孩子面前依然是那个勤劳爱笑乐观的妈妈。
一直在城里做生意的公婆年龄大了,要回家安享晚年。她和姨父接了下来。
没有做过生意的小姨,离开了她无限眷恋的一亩三分地,和姨父学着做生意。干鲜调料种类那么多,光记价格就让她头疼不已。好强的小姨做梦都想把生意干好。没有什么好办法,她就用笨法子,生意不忙时,一遍一遍的盘货,死记硬背,时间长了,卖的多了,也就渐渐熟悉了记牢了。
生意本就有一定量的老客户,再加上小姨和姨父为人厚道谦和,在他们的精心经营下生意越来越好,和周围做生意的邻居相处的也很是融洽。常常是生意不忙时,做了一锅菜馍,等到小姨收拾好厨房里的锅碗瓢勺,菜馍已被邻居帮忙吃完,她只好下次多做两锅。
有时包个素饺子,不用喊不用叫,卖牛肉的赵姐、卖小菜的李哥、卖白条鸡的小马弟,还有街对面那个卖猪肉的胖姐,都会来尝尝。大家凑在一起,边吃边相互开玩笑逗乐。小姨本来在姥姥家就兄弟姐妹多,很喜欢热闹的生活,所以人缘极好。
在做生意的过程中,我发现小姨改变了很多,以前的疙瘩解开了不少,她也时常感叹自己当年怎么这么的一根筋。
姥姥因为肺病已于好多年前去世,将近九十岁的姥爷也于前年病逝,在姥爷生病住院的日子里,是被他视作屋檐的小女儿照顾的最多的。姥爷思想守旧,做事死板,但从他最后望向小姨的眼神里,他已经明白了屋檐下面是能避雨的,虽然他至死没有说出这句话。在他心里一定记得小女儿是怎样对他的。
光阴流转,岁月如歌。家里的一亩三分地早已包给了别人去种,小姨对生意也早已得心应手了,而三个孩子也都如她愿进了高等学府的校门。
小姨经常的去看望母亲,通常是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关上店门,去陪母亲说说话唠唠嗑,对她的老姐像对老母亲般的疼爱。而我,也很享受和小姨在一起的时光,感受她带给我的关爱。
小姨,你好!
时光不负好心人,余生愿你一切安好,平稳快乐度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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