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田扬拣出一本书来,翻到上次课的内容,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倒不骗人。田扬复习了一遍上次课的内容,基本搞明白了,非常开心。但翻到下一节,仿佛花儿遇到骄阳,立马枯萎。新的内容,田扬看不明白。但看见来六角亭的人,愈来愈多。其中多为女生,少见的几个男生,哈欠连天,不情不愿,多半被女生拉来的。不过,再过一会儿。不少痴情的男生,一厢情愿地前来送水果,送牛奶,送早餐,比之读书上课良苦用心多了。当然,不能说那些男生不用心读书。因为如此高雅地能称上,寻知音,觅知己的法子,多从书上学来。不读书哪儿行啊!假若不读书,计算不来女生的生理周期,如何找准机会献殷勤。

田扬见多不怪,六角亭非他一个人的,譬如宿舍属于六个人一样。以前,田扬早上起来,背靠住墙,看书。虽然舒服,尤其冬天,外边寒冷的天,风呼呼地刮。田扬搁床上,被子盖住身子,书本摆胸前,露出一个脑袋来看,有时看完了一页,不愿伸出手来,田扬伸长脖子,用嘴巴翻书,但经常弄巧成拙。而且搁床上看书,容易犯困,一困身子不由地下躺,不一会儿,整个人躺下去了,田扬蒙上被子再睡一会儿。大家怪田扬大早上开灯睡觉,不准他早起。田扬无意间发现六角亭,非常开心。

因为早上,大家精神饱满,读书的声音清脆响亮,仿佛炒锅里炸裂的豆子,毕毕剥剥,包罗万象,历史、政治、语文……,少不了外语。但除英语外,田扬不大明白别的语言,胡乱猜测别人读的,日语、韩语、俄语。而那读书之余,朝树梢上的鸟儿吹口哨,大概算鸟语吧!有的同学掩书背诵,声音高亢,但田扬感觉不到闹。可能因为室外,仿佛大海的宽广,能包容下小河地放纵。宿舍里可不一样,空间狭小,人多嘈杂,声音释放不出去,来回窜梭,全钻到耳朵里,让人心烦。外边绝对不会的,田扬尝到愉悦之味。校园本来是读书的地方,应该充满朗朗之声。而非震天动地的鼾声,气壮山河的呼噜声。

那轻声细语,张嘴不闻其声,默念书上内容的同学,似乎正和书上,或者想象里的人物对话,有趣极了。

田扬演算完一个公式,搁下笔,看见花坛那边,一个男生,戴一副大眼睛,穿一件青色衣服,灰色裤子,一双帆布鞋。男生手上拿本书,背到背上,遇到忘记的,瞄一眼,继续背下去。他背的大概是诗词,韵脚分明。田扬羡慕得不得了,花痴似的朝那木讷的男生张望。如果不是怕其他人看见他的怪模样,不知他要把人家望多久。田扬慌张地丢开草稿本,翻开英语书,稀里糊涂地瞧了几行,形式上完成了任务。田扬心花怒放地捧起从图书馆借来的一本诗集,默念道:

八月逝去,山峦清晰,

河水平缓起伏,

此刻才见天空,

天空高过往日;

田扬四处瞅瞅,不见异样,继续念下去。同样张嘴不闻其声地念,田扬不敢像那书呆子那样肆无忌惮。因为,田扬念的理科,而非文科,作为一名理科生,偷偷读点文学已如和尚犯戒。再那样明目张胆,岂非大逆不道。

有的人来了,有的人走了,六角亭仿佛一个小站,过往的人不断。大家不留不送,不牵不挂,因为陌生。譬如杂技演出时,演员杂耍的铁环,台下的观众看来,那些铁环交叉,重叠。来的人,渐渐从一个到成双作对。田扬明白,时间到了,收拾好东西,上第二节课去,不——,田扬的第一节课。

田扬不用像大一刚来那会儿,上课之前需花半天功夫来找教室。因此,经常迟到。而那时候,老师们仿佛知道情况一样,相当和蔼,理解学生。同学们来晚了,不管什么原因。老师全当大家迷了路,找不到教室,告诉大家如何找,记住了。有的同学来之前,自作聪明地想了诸多啼笑皆非的理由。但是当老师一说,那些同学结结巴巴,哼哼哈哈,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起从前,似水泛滥,田扬欷歔感叹。

上第一节课的同学尚未走完,剩下几个女同学。但不似人们偏见的那样,几个女同学并非因为拖沓而落下了。原来她们忙碌地抄写笔记。田扬朝黑板一望,天啦!整块黑板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仿佛丰收季节里摊晒的粮食。田扬再仔细瞧一瞧,大概是程序代码,读出来不知是何程序。那几个女同学肯定是计算机学院的。其中一个女同学可能抄写完了,她朝门外望了望,再东张西望,大概望见田扬,或者别的同学。那女同学慌张地推一下旁边的同学,催她搞快,别人来了,上课了。那同学白她一眼,继续写字。但明显慌忙多了,走笔如飞。田扬悄悄地看见,不好意思。可能他来早了,影响到她们。田扬弯下腰,翻出书来,把刚才搁下的内容再看看。

渐渐地,前来上课的同学多了。田扬仿佛从孤独中获了支援,大胆地挺直腰杆,但找不见那几个女同学。她们什么时候走的,田扬丝毫没察觉。不过田扬觉察到别的,一股包子的味道。不少同学为了多睡那么几分钟,用尽各种办法节省时间。比如制定出周一三五洗脸,二四六刷牙的计划。仿佛不良商家为了增大利润,尽量偷工减料。而把早餐带到教室来吃,省去了到食堂的麻烦。田扬此时想到一件大事情,忘记吃早饭了。平时,田扬早读到七点多,去吃早餐,上课,有条不紊。今天为何忘记早餐了,难不成第一节没课。或者早读太过认真,田扬恬不知耻地自以为是,自夸自嘲起来。但肚子比较实际,那些空头衔骗不到它。它咕咕叫唤,以示反抗。田扬不知如何是好,出去吃早餐,时间够吗?不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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