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树远的秋天
5,闲适
王树远还是很幸运的,尽管他磨磨蹭蹭的,但最终还是拿到了大专文凭;尽管他的文凭不如那些本科生研究生的硬棒,但他的十二年创造辉煌的业绩,还是经常被人提及的;他的实干家的风采还是被当时的上上下下认可,尤其是基层的认可。
但认可与形势是两码事。
王树远很快去了服装公司上面的管理局。 一走一提拔,王树远落到了一个闲职上。说闲是针对他,对一个常年与硬指标作战的人来说,是太闲了。
老婆说:“这样最好,你都拼了快一辈子了,也该歇息一下了。”
王树远是拼了快一辈子,但他一直想的都是干点什么,说简单点就是把手中的事情干到最好。了解他的人说他太傻,这么拼应该是为自己拼,个人的前途,荣誉,地位,金钱等等,起码可以捎带为自己争取。但王树远连个捎带都没有,他没有这个脑筋,他说,我有荣誉啊,企业的辉煌就是我的荣誉啊。
王树远上任了,他形容自己就像来到了养老院,每天就例行那么点事,他在不在部下都干得很好。
王树远也确实住院了,不是养老院而是医院。有段时间,他频频地莫名其妙地住院。老婆送饭时对他说,你就是个干活的命。“是啊”他跟老婆说:”现在他最多想到的,怀念的,仍是他们的服装厂。“老婆说,还说呢,幸亏你出来了,幸亏我也出来了,咱们厂,现在已经不咋样了。
王树远有些难过,是那种秋叶落地的伤感;也有些惆怅,是那种壮士不能的无奈。
几次住院后王树远就想通了。他用了五年时间,在办公室里,在家里,阅读了大量的书籍。不论是管理的,人文的,历史的,战争的,甚至是音乐的,他都去涉猎。
他还是和从前一样迂腐,对那些升迁,金钱什么的不怎么感兴趣。初期,经常有人聘他去当企业顾问,或者是给年轻的领导们讲课,他一概拒绝。他对老婆说,一物一景,一地一色,不在现场干,去给人家指教,简直是瞎扯淡。
对自己的人生过往,王树远也在不断地思考总结中。
他认为,他是非常幸运的。从28岁到36岁,在自己精力最旺盛的年龄,他取得了一生最好的成绩,那就是创造了服装厂的辉煌。这种辉煌属于集体,也属于厂里的每一个职工。对王树远个人而言,则影响了他的一生。无论何时想起那八年,他都会感觉到那种通体的舒畅,筋骨的硬朗。
高考的遗憾他也想通了,那一年,他刚当上厂长,他的天时地利人和已经到位,他最终创造了辉煌,这是他为之服务了十八年的工厂对他的馈赠。这种馈赠,他认为,即便是去读大学,也得不到。失去了延续性,变数太大。一切都要重来,战场却是不等人的。
王树远佩服他的老领导,在人生的每一个关键时点上,都能敢舍敢取,抓住机遇,紧跟时代,不断创造各种辉煌。而他认为他不行,他的基础在基层,他的辉煌需要常年持续的努力才行,并且只可能有一次,那就是年轻的时候。
漫长的五年过去了,经过了五年书本和思考的荡涤,王树远变成了一个和蔼可亲,与世无争,注重锻炼的中年人。
他的气质里,多了闲适,从容与豁达。他的不争不抢,他的若即若离,让他如此地在各种场合里受到男女老少的欢迎,比奋斗年代的他更加地有魅力。
然而,面对着开发区,面对着邂逅,面对着老领导,王树远还是露出了他最率真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