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圃耕读散记(四):爬瓜

文 / 老圃

时间 / 壬辰五月

地点 / 青石山房

        直到现在,我才把烧瓜和勺瓜看做是一种东西。几十年总认为烧瓜是烧瓜,勺瓜是勺瓜,两种瓜互不相干。

        儿时,乡下总要种瓜,都是生产队所有。村里分成四个生产小队,每个生产队的形成是根据村民居住的分布区域来划分的,我们家是一生产队,在村子的南头,挨着我们北面就是二生产队、三生产队、四生产队,四生产队在村子的最北面。

        那时每个生产队都种瓜,瓜的种类只有烧瓜、西瓜、甜瓜和面瓜四种,西瓜、甜瓜和面瓜这三种瓜是要花钱买的,烧瓜比较平常些,产量也比较高,到了收获的时候,队里要分一些给社员们吃,其余的由社员们推着独轮车,左右一边一个大筐装得满满的走街串户吆喝着卖。

        分到家里的毕竟有限,很快就吃没了,孩子们看着卖瓜的过来,常常是尾随着跟着走出挺远的一段路,一是看热闹,二是没钱买,过一把眼瘾而已。

        老家的方言叫烧瓜为勺瓜——老勺瓜。烧瓜的瓜秧和甜瓜、面瓜的秧子差不多,也都开黄色的小花,外行人只有长出小瓜来,才能辨认出来是什么瓜,当然,瓜把式是没的说的,在瓜秧刚一破土,举着两瓣椭圆形的嫩叶时,他便一眼就能分认出来。那年月,当个瓜把式可吃香了,一到开春,十里八村到处有人请。

        烧瓜虽比较普遍,但也有它的好处,小瓜长到巴掌大就可以吃了,又甜又鲜又脆,西瓜、甜瓜和面瓜就不然了,天不熟一天没法子吃,只是看着好看,村里人管没熟的小瓜叫生瓜蛋子。

        烧瓜就这点好,可以从小吃到老,小时候清甜。到老了会有一点酸,肚子里长满了籽,将籽和瓤取出来,把籽挤干净,连瓤和里面的汁一起吃,酸中带甜,如果在数伏天的晚上坐在院子里吃别提有多爽了。

        偷瓜是乡下孩子们的一大乐事儿,几乎村子里所有的小孩都参与过这种活动。但那时不叫偷瓜,叫爬瓜,因为瓜地里的瓜秧很矮,都趴在地上,尽管都是小孩子,但别说站着,就是蹲着也依然藏不住身子,会被发现,只能趴在地上慢慢地往前爬行,还要注意不要弄出声响,看瓜的把式们都养着一条大狗,耳朵非常灵,有一点小动静都能听到。

        瓜地四周很少再种低矮的作物,往常某一边会是玉米地或者高粱地,因为生产队土地分布比较混乱,不按队的界限,常常是突破了自己队的疆界和其他生产队的土地比邻,别的生产队种什么是不需要和别家商量的。

        这种地方往往被小孩子们选中,先从玉米地或者高粱地接近瓜园,观察一会,看看把式在瓜棚里乘凉或是午睡,狗也在瓜棚外边打盹,孩子们就慢慢地爬进瓜地,也不管生熟,只管捡大的摘。

        行动时,瓜秧簌簌作响,声音虽然很小,却还是被机敏的狗听到了,竖起两只大耳朵,汪、汪、汪地大叫着,朝着发出声响的地方扑过来。孩子们一见这场景,早都吓得跑开了,把式也从瓜棚中追出来,边追边大声喊着:“兔崽子们,把瓜撂下,打折你们的狗腿……”。

        聪明的孩子们总会选择离瓜棚远一些的地方下手,等到狗和把式发现了,追出来,孩子们早都跑得无影无踪了。胆子大些的抱着一两个小瓜跑,胆小的早就把瓜扔了,只顾跑路,脚下跑不利落被瓜秧绊倒,摔得胳膊、腿到处是伤那是常事。

        现在回想起来,把式们并没有成心追,只是吓唬吓唬了事,因为爬瓜也是他儿时的一大乐事,所以他只在那里使劲地踏脚,大声咋呼,并不往前追,而是在开心地看笑话呢!

        等跑到没人处,大家聚在一块,每人分上一两块小烧瓜,用沾满泥土的小手抹吧抹吧,咔嚓咔嚓地吃起来,边吃边叙述着刚才惊险的一幕,突然,有人“呸、呸”地啐了起来,“苦的、苦的!”这瓜肯定是阴天掐的尖,又被露水打了,所以结的瓜是苦的,吃不得。

        等吃完瓜,玩够了,才看到自己篮子里的野菜只有一点点,回家没法交差,赶快又去打野菜,到天黑时打不满一篮子是不敢进家的,怕回家不让吃饭,怕小屁股上会挨两巴掌,怕……到了家门口,看到篮子里的野菜还是不够多,就赶紧用小手把野菜倒腾一番,把野菜弄的蓬松了,得以蒙混过关。其实孩子们的这些小把戏又怎能瞒得过大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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