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张岱，读到有关弹琴一段，深以为写毛笔字亦然。
不能化板而活，其弊也实，不能练熟为生，其弊也油。二者皆是大病。初学入手，患不能熟，及至一熟，患不能生。生，非断续遗忘之生，而是得手应心之际，其间有勾留之巧，穿度之奇，呼应之灵，顿挫之妙，一种生鲜之气，人不及知，己不及觉者。非十分纯熟，十分淘洗，十分悦化，必不能到此地步。盖此练熟还生之法，自弹琴吹萧、唱曲演戏、描画写字、作文做诗，凡百诸项，皆藉此一口气。得此生气者，自致清虚；失此生气者，终成渣秽。
所谓清虚，冰雪之气也，不俗。凡人遇旦昼则风日，而夜气则冰雪也；遇烦燥则风日，而清净则冰雪也；遇市朝则风日，而山林则冰雪也。剑有光芒，山有空翠，月有烟霜，竹有蓊苍，古铜有青绿，玉石有胞浆，如是也。
以前总觉得我的一位女同学好看，但又说不出到底好看在哪儿，细体会，她是自带生鲜之气，空灵晶莹之气，人往那儿一站，就是一道风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