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微信上的文字,我感觉我的眼睛里至今仍是不可置信,那短短几行字,就代表了我们彼此已天人永隔了么?再也见不上面了?再也无法听见他的声音了?
别梦依稀咒逝川,故园三十二年前。
初识陈戈,正当我们的青春华年。他比我年长四岁,记忆有些模糊,可能是九十年代初在家乡的群众艺术馆开办的书画函授大学,尚未学完,紧接着参加了山东师范大学招收的第一届书法专业的学习。在顾老师办公室门外,一张年青端正的脸,一口纯正地道淄川话,向我咨询考试事宜,自此相识,开始了我们二十几年的君子之交。
二十多年的友情,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繁杂、事物,有共同相识的朋友、对书画的见解和争执,也有教孩子的心得体会,真正留在脑海里印象深刻的,反而是二三幅画面,挥之不去。
——那时我正痴迷于跑图书馆学习、考试,每天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去图书馆的路上。某天我正心无旁骛骑自行车去图书馆,路过公园的十字路口,旁边传来陈戈大呼小叫的戏谑:“快截住她!!别让她跑了!”路人侧目。正眼看过去,原来是陈戈和另一陌生男青年,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爱开玩笑。后来我们结伴而行,那青年擅长风水之学,还给我看相算命云云。不知为何,此幅大街相遇图怎么也忘不了,分明是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可能是我当时清淡戒律生活的唯一调剂吧。
——也是90年代,陈戈和金山、富华等友人结伴在城市南端一村子住陋室、专心习字,生活条件的艰苦不能泯灭对书法、篆刻的热情,好象这段闭关练功的经历,助益了他书艺的飞速提高。某天晚上,我和另一女性友人相携去看望这些苦难中的“孙少平”们,考虑到他们生活的艰辛,似乎我们还买了些蔬果。是夜,众友人相聚,持马扎坐于平房屋顶,一轮明月下,我们谈天说地,嬉笑怒骂,快意生平。
——陈戈生性幽默,说话风趣,看上去虽一幅山外之人的模样,尤其一段时间留起大胡子,有时去单位找我,被同事笑称著名的“胡子同学”。一说话却暴露出尘世生活的达观、活得津津有味,不可谓不好学,从一开始的山东工艺美术学院全日制学习,到后来的中国美术学院全日制学习,还有不计其数的书画进修,终其一生,都在勤奋学习。犹记得他在济南上学的时候,我那时好象也面临自考毕业论文答辩经常要去济南,带上套瓷器去看望他,被他“一脸地嫌弃”,犹不自觉强迫他收下的趣事。
——后来他结婚成家、办书画培训学校,我们也经常联系,还偶尔帮他代过一两节书法课,生活在一个城市,经常有这样那样的交集。作为一个单纯、率真的人,有时候做事风格让人印象深刻。某次,家人介绍了一个学生跟他学习书法,打算一次先交上半年一年的学费,坚执不收,言称有可能要去外地进修,先收了钱是对学生的不负责任。他其实书艺画艺精湛,却从不加入任体书协、美协,也从不参加各类比赛,而是闲云野鹤、自由自在,醉心尺牍之中、流连江南山水之间,寻找人生真谛。
后来那些年我忙于工作,于书画基本上就弃置了,朋友中仍旧坚持此道的只有陈戈夫妇。再后来我到胶东工作,五年多来未曾谋面,只在微信上联系。总觉得见与不见,他就在那里,我们的友谊可以到天长地久,从来没考虑到还有中断的可能。直到那天打电话给他妻子,才相信陈戈真的离开了,抛下相濡以沫的妻子,和他挚爱的书画艺术。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相反我哽咽不已,语不成句,还是反过来她安慰我。那一刻,我才真的意识到,无论如何,亦师亦友、如兄似父、诙谐幽默、温和率真的陈戈同学已不在人世,和朋友们永别了。
我不知道如何才能表达我的悲痛、难过、懊悔,象前些年我一有什么新尝试新东西,总乐此不疲的与他夫妇分享,接触中医日渐沉迷也几年时间了,也算有一心之得,为什么没有在他缠绵病榻或者未检查得病的时候,就早早与他分享我的一些中医经验呢?那么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不致于壮年早逝。今悔之晚矣。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