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加书香澜梦第99期“学”的专题活动。
我家在街口有家古董店,爹爹周鑫是古董鉴定师,也是这家古董店的掌柜。古董店里的生意不温不火,却也能让我们一家不愁吃不愁穿,还能给我请武师,让我习武。
有一天,店里来了一个小男生打扮的孩子,穿着破旧的衣服,脸上脏兮兮的,但眼睛却大大的,乌溜溜的,很漂亮。
他看着爹爹,眼神里有一种迫切:“掌柜的,我可以做您的学徒吗?”
爹爹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姑娘,你多大了呀?”
她见爹爹这么快就识破了她的女儿身,有点吃惊,脸红红的。但她仍然坚持着说:“掌柜的,我想学古董鉴定。”
“你为何要学这个?古玩鉴赏可不是小女孩干的活。”
“我,我是孤儿,爹娘都过世了。”姑娘说着,眼里已经蓄满泪水。
我看着她,有些惊讶。她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而且是个女孩子,竟然想来做学徒?
爹爹笑了笑,问她:“你知道学徒是什么吗?要当学徒可是要吃苦的。”
她咬了咬嘴唇,眼神坚定:“我知道,我愿意吃苦。只要能学到东西,让我有饭吃,我就满足了。”
我看着她那坚定的眼神,像是被施了魔法般竟也帮着她向爹爹求情了:“爹爹,你就收了她吧!”
爹爹瞪了我一眼,摇摇头说:“你可以先留下来,但做学徒的事日后再说。”
我知道爹爹这是允了,甚是开心。我今年也才十一岁,有了这个小学徒,我就有伴了,太高兴了。
她叫心月,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年纪小,但学东西很快,爹爹都没答应收她为徒,她没过多久就掌握了古董店的一些最基础的知识。
不知不觉中,爹爹已经把她当弟子在教了。
每天,爹爹会教我和心月认识不同的古董,讲解它们的历史和背后的故事。她总是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提出一些让我刮目相看的问题。我承认她在这方面确实很有天赋,爹爹也夸她,将来必定是个不错的古董鉴赏师。
“师父,这个古董的来历是怎么样的?”有一天,心月指着一件瓷器,好奇地问。
爹爹笑了笑,开始讲述这件瓷器的故事。它曾经是夏商一位皇家贵族的收藏品,经历了无数的岁月,才来到了他的店里。
心月听得入迷,眼中闪烁着光芒。她感慨地说:“哇,这个古董真是见证了历史的变迁啊!”
后来,心月除了学习古董知识,还跟着武师习武,我们以兄妹相称,两小无猜。
时光荏苒,我和心月都渐渐长大了。心月由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而我也已经从一个懵懂小孩变成了英俊潇洒的少年。
我家的古董店和我家住的宅子有一段距离。
夏日的老宅子格外不适合居住。潮湿闷热的空气,夹杂着附近河岸边垃圾的酸臭,连门窗都无法阻隔,苍蝇更是整天在头顶耳旁“嗡嗡嗡”聒噪,真是烦。
这天,我和心月练完功,她说要去河边洗个脸,我却不想再动了。看着心月远去的背影,我叹了口气。
这样炎热的天让我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浮躁的内心放大了身体的燥热,皮肤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我无法想象爹爹过去的几十年,是如何忍受过来的。
心月很久没回来,我最终还是冒着酷暑,沿着河边去找她。
可是我看到了什么?那个在河中心的上空漂浮着的人不是心月是谁?
我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无法想象,她的身体怎么会在空中漂浮?她横着躺在空中,稳稳地像是有人在托着她。她的四周仿佛萦绕着一团紫色的薄雾。
“心月?”我不禁叫出了声。她像是受到了惊吓,一下子往下坠落,“扑通”一声摔进了河里。
我紧张地盯着还泛着波纹的河面。好一会,才见心月的头从河里钻出来。她奋力往我这边游了过来,然后爬上岸,对着我若无其事地说:“天太热了,下河游泳凉快凉快。呵呵!”说完,就双手抱着胸往家里跑去。
我内心一直说服自己:“一定是我眼花了,看错了,她不是在半空中,她是在河面上浮着。”
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迷迷茫茫地往家里走。等我到家,心月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襦裙,一身清爽地站在我面前。
“刚才……”我想问她刚才那样到底是不是我看错了。
她打断了我的话说:“刚才你没看错,我确实是漂浮来着。”
心月的坦诚让我又吃惊不少:“怎么会,怎么能……”我不可置信地说。
“我确实有魔法天赋。”心月继续解释,她难得有这样耐心,“尤其是在极端环境或情绪的影响下,我内心潜藏着的巫师力量会爆发出一些自己无法掌控的魔力。但每次所展现的魔力不同,有时只是让一片草地枯萎,而有的时候可能是引起大火、爆炸之类的危险魔法,当然了,”她顿了顿,脸上的表情微动,“也有时候可以使一朵鲜花盛开、让落叶变成蝴蝶……”
“那你,那你有这本领为何还要来我家做学徒?”我更加不可思议。
心月仍旧和往常一样跟爹爹学古董鉴定,跟我一起习武,而后我们一起用膳,晚上坐在屋檐上一起看星星聊天。一切似乎并没有因为她的秘密被我知道而改变,但我依旧觉得很不安。我怕爹爹知道后会容不下她,会赶走她,我更怕她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秘密。
我在脑海中拼凑着这些年来对心月的了解。她聪明、乖巧、安静,偶尔会表现出小孩子的一面,但遇事却冷静得像个身经百战的成年人。我很喜欢看着她那样灵动天真的表情,还有穿着艳红的花襦裙在院子里荡秋千的样子,裙摆和深红色的发梢在空中飞舞,比阳光更加耀眼,比花儿更娇美。
现在知道了她并非普通人,一想到她或许很快就会离开,我就莫名会烦躁。
每当对上那双圆圆的如墨的漂亮眼睛,我总需要刻意压抑住自己想要了解她的冲动。我知道不该放任自己,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可她身上的谜团实在太多了,就像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也是非常神秘的风云人物,当然,我是听我爹爹说的,我脑海中并没有母亲的记忆。那年,父亲因收古董到吴蒙国,跟母亲相遇相恋。在吴蒙国,母亲生下了我,在我还只有婴孩时,只因母亲用魔力救了几个被欺凌的人,却被吴蒙国人判定拥有巫术的妖魔,给活活烧死了。
父亲带着我逃出来,逃到这里隐姓埋名。后来父亲告诉我,母亲出生在与我们并不相同的家庭。她家的确世世代代都有着巫术血统,都会魔法。
现在父亲会不会因为心月也有魔力而触景伤情,进而排斥她……我不敢想。
心月睡到半夜,只觉得自己浑身燥热。大概是她白天浮在半空练魔力时忽然掉水里,大概是冷热相对发烧了,唉,她的魔力还真太小。她挣扎着让自己醒过来,想要去找点水喝。以前发烧的时候,她也是自己熬过夜晚,等天亮后再让周靖帮她去买退烧药的。
她从屋子里出来,夏夜舒适微凉的空气却让她不禁打了个寒战。一看,堂屋门没关,风从门口吹进来。
借着从门外钻进屋子的月光,心月看到外边院子里的石凳子上趴着一个人影。周靖?他怎么会睡在院子里?
她悄悄靠近,眯着眼睛描绘他的睡颜。他在睡梦中皱着眉头,像是有什么化不开愁结的表情,脸庞明明露出少年感。十七岁,可不是还是天真无忧的少年?可为何睡着却给人一种忧郁沉重感?
心月伸出葱白的手指,用食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唔,滑滑嫩嫩的,手感不错。
我最近总是被不同的梦境折磨着。虽然不是噩梦,但那种压抑无助的感觉,并不比噩梦好到哪去。
我在朦胧中能感觉到有人靠近,脑子迅速清醒,但依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试图判断对方的动作和目的。
扑面而来的热气带着些熟悉的味道,是心月身上的体香。
她想做什么?
脸上有触感,她在戳我,终于忍不住,伸手抓住了想要从我脸上收回的小手。
心月被我抓了个正着,尴尬地低下了头。“我……好像……发烧了……”她吞吐着转移话题,刚刚因她头脑发热而产生的好奇心,希望能让我忽略。
果然,我真被她“发热了”这件更严重的事转移了注意力。我赶紧拉着她进屋,点亮蜡烛,看到她脸颊通红,半睁着眼睛,嘴巴微微张开,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即推她入内,撤幔开窗,又用盆打来水,在床榻前后左右各置凉水,让她凉爽。
我没有意识到自己一闪而过的慌乱和担心,又或许,是我刻意忽略了。
她点了点头,忽又翻身下床,被我拦住了。
“你去哪?”
“喝水。”
我睨了她一眼,转身出去倒了一杯水进来,递给她喝。看到她两只手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怎么连喝个水都这么迷人?我移开了眼睛,不敢再看。
我似乎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童年的影子,她的沉默,她的好学,她的小心翼翼,都与曾经的自己如出一辙,爹爹毕竟跟娘亲是不同的,再说他还有自己的事要做,根本顾不上我。
我希望能让她过上自己曾经渴望却得不到的生活,希望能通过她来实现自己人生的另一个圆满结局。
然而,我的希望最终还是落空了。半年后的一天,我家的小学徒终究像我所担心的那样消失了,一连几天不见踪影。
我很慌张,于是去问父亲:“爹爹,心月去哪里了?”
“她学满出师,回去了。”周鑫漫不经心地回我。
“怎么可能,回去了,她回哪去了?她是个孤儿,没有地方可以回。”我急了,大声嚷嚷起来。
父亲狠狠瞪了我一眼:“没出息的东西,她去哪里你管得着吗?你以为你是谁?”
我颓废极了。我近日萦绕在心头的问题再次浮现:自己对她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或许只是依赖吧。我自嘲地笑了笑。她只是我家的小学徒。
自我记事起,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从不会指责我、厌弃我的人,这种无条件的信任和亲近,连爹爹都不曾给予过我。
我很感激她的出现,也很珍惜跟她这些年相处的那些快乐的记忆碎片,只是,她就这样离开了,一点留恋不舍都没有吗?至少要打个招呼再离开吧?
在心月离开的这些日子,我不停地做着心理建设,劝说自己,她离开一定有她的理由,父亲已经说了,是她自己想走的,那么我又有什么好难过的。
可是我又控制不住,不停地思念着她。
终于有一天,我也离开了家,走上了寻找我家小学徒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