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北(一)一张永逝的照片

最近因为一件事,要找一张自己的生活照,无奈我是个生活里不爱出现在镜头里的人,工作以后虽然去过一些地方,但照片基本是以风景为主,很少有自拍,即使有,也实在拿不出手。

所以只好把眼光转向大学的相册。电脑里存储了大概千张大学时候各式各样的照片。那是个还在流行人人网的时代,所以一些照片是我拍的,更多的其实是事后从朋友的人人网上四处收集来的,这些不同画质、不同尺寸、不同风格的照片,成了现在追忆那段时光的最直接途径。

曾经自己有一张照片,那是我2013年11月到漠河旅行的第二天上午,经过在雪地里的长途跋涉,在几近无人的白色荒原里,我找到了静静伫立的138号界碑。其时,由于极低气温下的巨大体力消耗和厚重的防寒服装,我身体散发的汗水在遇到空气的瞬间凝结成冰,使我整个面部都挂满了冰渣。就是在这样的情景下,我与138号界碑留了下那张珍贵的合影。

我想把它找出来。

说找出来,是因为不好找。不好找不是因为时间久远,而是我拍摄照片的手机在大学一次乘公交时被偷,里面保存的照片全部随它而去。而无法挽回的还有更多。旅行每到一处,因为天气寒冷手指麻木,我选择用录音的方式把自己的见闻和感受记录下来。但是随着手机的遗失,这些珍贵的录音也彻底无从找回。但是照片,可能还有一线希望吧。

我开始了发疯似的寻找。QQ空间2012年后已经弃用、微博在当月没有记录、微信2013年才开始用。最后,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那时候红极一时的人人网上。

当我准备查找这次旅行的资料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连人人网的账号都已经想不起来。在这个微博微信统治了社交媒体的时代,人人网好像已经成了个锈迹斑斑的老物件,只有在像我一样寻找回忆的时候,才会想起来去看看锈迹下原来的颜色。如此想来,人人网离开我们,好像也没有几年。那个看一眼资料就可以知道对方名字和成长经历的社交方式越来越被人们厌恶,越来越让人们觉得不安全。所以我们选择把自己隐藏起来、保护起来,真实,这个社交之初最一览无余的东西,反倒成了现在社交中最宝贵的东西。

还好,还有人人。发疯似的寻找让我多少有一些收获,2013年11月,我在那里留下了10条状态,共计190个字,还有18张照片。这是我能找到关于那段9天之旅的全部记录,这里,没有那张界碑照。那其他地方,也不会有了。

每一条状态,寥寥数字,不仅记录了我当时的行程,更记录了当时的心情和状态。所以,打算趁着脑子里还有些碎片的记忆,用几笔文字,把那次最北之旅记录下来。希望在那190个字的基础上,通过这些碎片,尽可能地还原出那次旅行中的见闻。

在一路向北的车厢里,城市、高楼渐渐被村庄和炊烟取代,田野、农田渐渐变为森林和荒野。越向北走,世界越简单,直到车窗外完全被白色所占领。在山水一色的瞬间,脑子里反而出现了无数的色彩,天地间的万物都像一张空白的画板开始仍凭涂抹。

读书时候初读鲁迅的《雪》,“在无边的旷野上,在凛冽的天宇下,闪闪地旋转升腾着的是雨的精魂”,甚是不解。前两句倒是符合冬天的特征,只是这雪和雨从来都是两件截然不同的事物,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是雨的精魂。直到三年前来到上海生活,才第一次知道了南方的雪是何物。

这三年,洋场的江畔暖风已经快要让我忘记雪的样子,世界永远被数不清的色彩填满,渐渐地,理解了雨的精魂,渐渐地,忘记了雪的灵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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