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北生活之七:岭上老王家(4)

桂北生活之七:岭上老王家(4)

       这是第一次上老王家。在他家门前岭脚的一片竹林中,我选择了向右,石板道铮亮发青,伸去到他家正门;林中另一条石板道去到岭背寺,这是我常走的,经他家一侧通过,隔着一条浅沟。

       一路爬坡、一路好奇:不见诊所指示牌。青石板小道之字向上,伸到院内;院内二棵大樟赫赫,树下十几人散坐。是排号就诊,看到插牌的铁尖木座在窗台,号牌又黑又旧,我取到号牌写着58 。“看来前面过去三十位了。”我心想。

       这已经午后,夏天的光热依旧炙烈。院内多亐这二棵古树:遮天蔽日、凉爽宜人。从这里望去的桑江水,被阳光打得亮晶,大朵发白的云彩飘浮在湛蓝的天空中。

       老王家的屋子是旧砖木瓦房结构,面阔桑江水、并排四大间。背面是更高的北山岭。这种旧式的民居结构:每大间又分前厅、厢屋、后屋。这种结构的屋子现在很少见到了,镇上都多见水泥钢筋倒制成的板楼。而诊室、药房放在左边搭起的两间简易铁皮偏舍。那条令人生厌的浅沟排在中药房一侧。还好,院子里闻不到臭味,倒是充斥从药房里飘出草药子气味。

       我度溜一圈。到坐定,发现一条黑白不分的狼狗,就挨着我不远伏卧。坐下前竟没注意到它,看着不凶,但毛茸茸的,体态有点吓人。

       而他家的院子,已经大过屋子本身体量。

       到有人叫我的号,我庆幸总算轮到,而这已是等了个小时有余。我进去,屋内并排桌子的外面位是空的,里面位坐个中年人。我以为对方是助手,就问:“王中医呢?”

      “你多长时间没来就诊了?”

       他反问,显然不满意我的提问。我不敢吱声,因为前面与之就不认识。或许他就是王中医?老王中医已去世——他的父亲,他是现在王家掌门人!

        他盯着我看,问:“你不是本地人?”

        我说“是”。我又补充:“是湖南人!”他“嗯”了一声,就没再问了。我伸右手给他切脉,并寻思:“他也不像本地人啊!广西人的脸尖削、腊黄。他一脸横肉,身材宽厚,罩一件灰汗杉,让人想去蒙古人或短打拳击手。自古医者“大医医国,小医医人”;医者,和颜悦色,眉清目秀……可他——”

       这时他的眼睛望去了天花板,左手探脉,另手摇晃羽毛扇,让人想去电视剧中的孔明。几分钟后,换左手;再几分钟,让我伸舌苔;跟着,他一边开单,一边问:“哪里不舒服?”那把莆扇搁去了一边,便签纸纸上响起刷刷的涂刬声。

        我述说完病情,想到了提问,就问:

      “我得的什么病?”

       “肾虚!”


       “阴虚还是阳虚?”

       “阴虚!”

        我还想多问几句,比如能否吃六味道黄丸之类的话题,但没敢声张,犹豫间,他先声夺人了:“开几付?”“三付。”看中医我懂,三付一吃。是药三分毒。好了不再吃,不好说明方剂不对症。开好的方子已推来我跟前。“去隔壁拿药吧!”如同了逐客令,我只好起身让位。


       他又朝窗外喊59号了。

我看去,院子里又多了些人。老王家生意如同了客栈:走了又来,来了又走。过去在岭上就遇到过好几起问路的人:找老王家迷路了,远道慕名前来。曾见到二个年轻人抬单架问路,躺着的是个老人,我告知方向,并问什么病,回答癌症。

      “这种不治之症也找老王家?”我都感到奇怪。

       隔壁的药房,两老一小,忙着对单抓药。他们的背后,一字长排的药柜子:高,撑去天花顶;长,占到两墙之间。前台也被长长药柜隔出一条过道。两个老人看去近杖朝之年,头发灰白不分;小的二十出头,长相很像坐诊者的儿子。一个老人正嘟噜:“车前子没了!”他正打开了一个见底抽拒。小的赶紧去里屋。嘟噜的老人过来搭理我。“你去外面等着!”他说,单子被他收走。

       在外面,取药等候的有几个,就诊的增至二十几人了。

      不多时,估计没过刻钟,我听到呼我。进去,老人问我付款没,我答没。

      “也不知多少钱?”我说。

       “52元。”

      “诊费呢?”

      “那个没有,就52元。”

      他指去我身后,示意墙上有收款账号。到我用支付宝转完款回过身,药单子却不在三包草药子旁。我问:

      “药单子是不能给吗?”

      “是的!这是王家规矩。”

       他见我迟疑,又说:“你可以拍照留存。”那张旧式黄色便签纸被他从抽屉里拿出。

       我好生奇怪,想问:“是否民间药房都这样呢?”转念一想,“只是收了你十几元的一付草药子。三包药让他们赚到二十元?还不知矣……如此,也不可坏了他王家规矩。”

       我拍了照,提起三付不是用传统草纸包药而是塑料袋袋着的三袋药,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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