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老院的长廊又窄又暗,就像走入暗暗的甬道,一群灰绿鸽停在映着灰霾天气的小窗,豆豆眼转来转去,警惕又好奇的盯着这群不速之客。
时间的流速因为一个个放轻的脚步变得缓慢。楼道两边的扶手,极慢的电梯,让我仿佛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脚步沉重,行动迟缓的老人。一步一步,我从暗暗的长廊走来略显光亮的大堂,像是从坟墓里爬到天堂。他们像孩子整整齐齐坐一方窄窄的座椅里。
我慢慢扫过去。他们脸上有像象神的褶皱,有种沉静的圣洁,想祀堂里的人像,又有一种人间的单纯。
我们一群人给他们舞,唱,谈话。他们直白的表达自己,无语的时候是沉寂的孤独,说笑的时候是单纯的欢喜。他们越来越像供起来的佛像,一点一点忘却前尘。
被剥夺声音,眼睛越来越眯,失去四肢,他们无力的双手虚虚一抓好像揪自己所剩无几的脉搏。这是投胎的发迹吗?要被重新给予就先放下今下,于是做的梦越来越少,能回忆起来的越来越稀薄。我忽然胸腔中有种伤感。
临走的时候,有位健笑的老太太,拉着我们一定要去参观他们的房间。双人床。我们就像来到夫妻俩的家,老头子文质彬彬的摘下金丝眼镜,露出一方小小的书桌,半旧的红镜子立在一捆书上,明亮的光阳台的绿植泄下。
老太太殷殷的目光看着我们,眼神明亮而隐隐期盼。是想要做什么,又想要什么。
我看到垒成半米方的药盒,放在衣柜上红底金字的大寿,还有一寸放在电视机上老人家俩蓝唐装,红旗袍的夕阳照。。。。。。留住生命的感觉,就是重新感受一种年轻的火苗。
养老院当然会有单人床,两张床一间房。不脏,但一般都很散乱,报纸腋在床角,上放的隔帘随意放上去。
如同多年后又一次单身,几十年互相扶持的一块肉生生被剥离,再无法相见。或许还有那最后一句话,含在口里,吐露不得。于是笑容减肃,一个人常常望着夕阳无动于衷。
最后的人生,他们向儿女的生活妥协,他们向丈夫的死亡妥协,他们接受安排,一直目送。他们如同被生命遗留下来的古董,跟时间一同封存。
我们我想从今以后努力的活着,我想有钱我有时间我有能力让父母晚年有个更好的生活,能安排他们在我力所能及的照顾。他们目送过我出生,目送我一次次离别,为我担忧,我想哪怕就这一次,让我好好的目送他们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