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西坡
人从一出世,就一步步向衰老和死亡迈进。
这是自然规律,不可抗拒。
有的人不服老,采取一切手段抗拒老,六十多岁的人,整容整的像三十岁,看上去的确挺美,但这种美,多少带了几分尴尬——你见了叫她姐姐吧,她年龄已是你奶奶了,你叫她奶奶吧,面相她又很年轻;也带了几分假――现在的假冒伪劣多的数不胜数,人的容貌也一样,鼻子矮的可以垫高,有了皱纹可以拉平,单眼皮可以割成双眼皮,方脸型可以磨成瓜子脸,就连下巴和嘴唇都可以变来变去的,很神奇,很诡异。
也有的人,人不老,心却先老了。四十啷铛的年龄,一天到晚愁眉不展,唉声叹气,感叹遇人不淑,怀才不遇,感叹老公不疼爱,孩子不乖巧,总之,太阳总是照在了別人家屋顶上,却绕过了他家屋顶,生活中的种种不如意,也都是自已命不好,或是別人对不起他。总是不快乐,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甚至没有自已的兴趣爱好。
还有一种人,年轻时循规蹈矩,在单位并不是左右逢源八面玲珑的好员工,在家里也不过是善待老人,养育孩子,夫妻间相敬如宾,过着很平常平淡的生活,可是,他们能在让人以为做什么都已太晚的老年,焕发出新的生命光彩,跳舞,唱歌,画画,让自已的每一天,都过的充实快乐,异彩纷呈。
我的妈妈,快七十高龄,退休后的生活悠然自得,每天伴着朝霞,做操,打太极拳,打剑;从书上、电视上研究健康饮食,与我的父亲身体康健,衣食自足,这可不就是我们做子女最大的福气?最难能可贵的,是她豁达乐观的心态,知足常乐,常对我们说,人不能贪得无厌,这样幸福感指数就会高一些。瞧瞧,“幸福感指数”,多时髦的一个词啊!
我的舅舅妗子,花甲之年,两人退休后,除了含饴弄孙,这几年更是游遍了祖国的大好河山,江南的园林,西部的戈壁,宝岛台湾,冰封北国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这几年更是走出了国门,走向了欧洲、美洲等地,领略不同种族,不同地域迥然不同的风土人情,除此外,舅舅还是位摄影爱好者,山水,静物,以及农村人情世态,都在他的镜头中栩栩如生,利用他深厚的文字功底,在那些美丽的图片上配上或诗或文,令观者身临其境,赞叹不已。
我从前的一位同事阿姨,年逾七十,退休后更是做了几件“大事”:
一是她负责编撰了县建国以来的电影志(因她之前在电影公司工作,非常热爱此项工作)。想想看,几十年来的历史,要在她的笔下汇集在一起,需要多方查档案,找资料,甚至还需要找当事人了解情况,她并不是文字工作者,也没人要求她去做这件事,只是因为她的心愿。做这件事已属不易,更不易的是数年如一日,真到结稿完工,这份耐心和执着,我自愧不如。
二是她多年来收集文章的几十本剪贴本成册在图书馆得以展览。剪贴很容易,难的是,她从多年前开始做这件事时,就进行了详细规划,剪贴本分门别类,“心灵鸡汤”类收录教人励志上进的好文章,“健康人生”主要是科学养生的知识,“漫画类”是各种系列漫画,等等。做一件事容易,但坚持十数年做同一件事,我还是两个字:佩服。
三是从没有绘画功底的她,有一天突然发现,在石头上做画挺有趣,于是,她便和老伴出门在河滩上,在工地上捡来各种卵石,甚至由儿子开车带她到戈壁滩去拾石头,回来自已在简陋的自制砂轮上打磨光了石头面,刷上颜料,开始只画一些简单的生肖,现在,画的越来越带劲,体裁也越来越广,有风景,有卡通或动画人物,还有我们甘肃最著名的黄河母亲雕像,传统国画松鹤延年等,她画石头画时是快乐的,动机是单纯的,只是为了爱好,只是为了得到同道中人特别是周围的朋友、孩子们的喜欢。
这样的老人,让人从他们的生命状态中体会到了生命的“质感”,他们的生理年龄虽然老了,但他们却在生命的每一天,都体会着生命带给他们的无限乐趣,他们的外表虽不再光鲜亮丽了,但他们对生活投入的热情却感染着同样热爱生活的人们,这样的“老”,从容不迫,这样的“老”,潇洒淡定,这样的人,才真正对得起人生短短的几十年光阴,不虚掷,不蹉跎。
我希望自已成为这样的老人――尽管,现在的我还未到“做什么都已太晚的老年”,但我周围的几位老人,给我树立了很好的榜样,让我对“老”不但不恐惧,反而生出了几分向往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