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下来,终于有时间好好整理记忆及其物件。
翻看旧相册及其往昔的来往信件,不免有些怀念,见字如面,那些人和事不经意的如影像一般浮现。想起了木心的诗歌: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
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最喜欢其中的这一句: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有些信件,是年少最美的爱情的见证。幼稚纯朴真挚的文字,及其用心的信纸,却是现在难以复制的记忆。木心的诗,曾经打动过很多人包括我。大学毕业后,再也没有提笔写过信,去过邮局,认真的贴邮票,寄信出去。木心的诗,最终打动我们的,不是慢的车马邮件,而是一生只爱一个人。有时候,我们吝啬的不是爱,而是为爱愿意花的时间。
现在只要一通微信,一番电话,一场视频,就可以很及时很迫切的来进行沟通表达,我们花费的一场沟通时间也许并不比写一封信要少,但是写信这件事,还是觉得郑重及其有意义。
微信电话太即时了,没有任何思绪的酝酿及其发酵,我们就要迅速回答下一句话。同时,我们大部分人也习惯了边做其他事情边回复微信。在现在的信息社会中,我们追寻是快,快速成功,快点解决,总之要快一点。我们失去了慢的力量,也不习惯做“花时间”的事情。而写一份信如赴一场约,要花时间和心思。”花时间”是关于爱的事情,而爱,是一个故事,是一场郑重的约会。
一如《小王子》里所说,对玫瑰花费了时间,这朵玫瑰就变得独一无二。花时间写一封信,思绪万千,如何言语,如何下笔,如何用文字来告知一切?这每一样都要耗费心神,需要我们把精力集中到收信那人身上,然后一笔一画诉衷肠。这样写出来的信就有了沉甸甸的情感重量,收信的,读信的人都能感受到这重量。何况见字如面,一个人手写的书信,带着一个人温度,一个人固定的笔迹。
收到信的瞬间,可以从这熟悉的笔迹中,能追溯到一个人的音容癖好,想到两个人的“当年明月”,也能从“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这种回应中,描摹对方写信时候的模样,原来你在给我回信的时候,你那里刚刚下过雨,雨后总有许多的思绪。书信给想象增加了翅膀,我们不仅在和对方对答,也在和自己对答。
信息的即时还剥夺了另外一场浪漫。“陌上花已开,可缓缓归矣”据说这是钱镠写给归宁的王妃书信中一句话。书信且慢,那些寄出等待的时间,也总是一场情感发酵。书信到了,路旁花开,你正好一边看花,一边归来。这种缓慢带来的浪漫催生了一门叫“慢递明信片”的生意,这生意贩卖的正是一场关于的时间的情感发酵。
但这不是说我们的时代不好,科技带来的便利是极好极好的。在“战争”到来的时候,我们不需要狼烟的袅袅,我们要快;在疾病如山压下的时候,我们不需要一场缓缓归,我们需要速度,当朋友家人需要慰藉的时候,我们也期望能快一点给对方一个拥抱。
然而,我们还是喜欢慢。喜欢慢慢的回忆,喜欢展信佳,喜欢见字安好,喜欢有温度的字体和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