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不凡从“醉仙居”出来已是申时,这顿饭他竟足足吃了一个时辰。
他没去楼上的雅间,而是在大厅里东北角倚墙而坐,只点了两个菜,一盘花生豆,一盘酱牛肉。花生添了三次,肉吃了两盘。酒仅喝了一斤。
与其说喝酒,倒不如说是消磨。好在不是饭点上,也没人去撵他,任其慢慢品酒,抑或品人、品事...
他看到了三姑,三姑要了两个菜,一壶酒。三姑是隔壁开茶馆的老板,她一定是给客人要的,他想。
她看到了神腿张。张要了两斤酒两盘碎肉,一盘肘子,匆匆吃,风卷残云般不一刻就消灭干净,急急走了。想必是又去给谁助拳去啦。
他看到兴隆商行的王老板与三个很阔绰的人,被小十二分献媚地迎上楼去。
还有李四、杨五、蔡六爷...
他们都看到了肖不凡,但没一个人打招呼,仿佛陌生人一般。
但这些人都与肖不凡很熟,或着说都受过肖不凡的恩惠与帮助。肖不凡也得到过他们的无比尊敬,平素他们都叫他“肖爷”的。
肖不凡并不生气,而是十分留恋地看着他们,默默地于心中祝福,愿他们喜庆安康,岁月静好!人都是有感情的,也许这已是最后一面,他要再多看上一眼!
肖不凡是去年参加了一场比武招亲的大会后来的。算算已有一年了。
那是一场规模最大,持续最长的比武,整整维持了两个半月,参加人数有两千多人,来自各地。是武林盟主金银山为自已的千金准备的招婿比武。
大赛分十组,选出十名胜出者再分出第一二名,然后最终决赛,赢者即会成为金盟主的乘龙快婿!
肖不凡拳术出众,武艺高强,名列前茅,几十场比武无败绩。
另一名是金银山金大盟主的大弟子钟万魁获胜。
毫无疑问,肖不凡与钟万魁最后决战,比赛三场,赢者娶金家千金!
就二人实力来看都不弱,肖不凡一路认真对战,气定神闲地战胜了一个个对手。而钟万魁也是艺业惊人,在大战中頻頻出彩,只是在最后一场对阵中,被中原大侠之子郑少白所伤,吐了口鲜血,但还是侥幸获胜。显然他与郑少白的武功只在伯仲之间,是凭毅力与必胜之气再加上一分运气胜出的。
由于钟受内伤,大会的决战,按原定计划的时间向后推了五天。
这五天对关心这场比武的各路大侠是漫长的等待,对参战二人更是一种煎熬。毕竟这场比武的输赢,关乎他们的爱情,金大小姐可是武林中出名的美人;更重要的是这场比武将完全改变武林人士的命运,谁都能掂量出这份量。
在第四天的晚上,钟家的管家去见肖不凡了。钟家富可敌国,在北方无人能比,自是出手阔绰,愿意以一千两黄金为补偿,只要肖不凡放弃这场决赛。
肖不凡是何等样人?虽说家境与钟家无法相比,这一千两金子对他也是天文数字,但他做事自有原则,即使钢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屈服,他把气节看得比什么都重,又怎会拜金而屈呢?遂嗤之以鼻断然拒绝。
但钟家并没气馁,钟万魁又亲自上门拜访了肖不凡。钟说,他自小拜在金盟主门下,与小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起长大,自是情豆深种,曾立誓今生非小姐不娶!但现在自已有伤在身,绝非敌手,祈望肖少侠玉成他们,如果这次能放弃决战,将是他钟万魁最大恩人云云。
翌日的决战以肖不凡自动放弃而尘埃落定,于是钟万魁成为金家东床娇客。
肖不凡退出比武后便来到了这个城市,两天后在吉祥镖局任职。由于肖不凡武功卓绝,又侠风昭著,掌门人对肖不凡进行特殊安排:一般情况下,肖不用参予随同镖队,而是教镖门的后代们练武,另外任职镖门副总教习。特殊情况下才协助掌门处理非常情况。
这工作对肖不凡来说,不是太辛苦,亲手调教的弟子们对他都十分尊敬;另外,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他也渐渐结识了一群热情正义的人。还三次在街头严惩恶人,帮助被地痞混混们欺负的弱势群体,获得居民拥戴。最让所有人感激的是,吉祥镖局协助当地衙门组织的剿灭土匪的运动中,肖不凡立下汗马功劳,他只身犯险解救出了县令大人的千金,也因此赢得了佳人芳心。
小姐名叫高飞燕,自幼习文,聪明伶俐,长得楚楚动人。他是被肖不凡从魔窟中救出来的,他们一起经历了飞檐走壁爬山涉水。高飞燕不会武功,自是在肖不凡背上完成的。
肖不凡二十六岁,人极英俊,又古道热肠,侠肝义胆,高飞燕这一番与之肌肤相亲耳鬓厮磨,便心生爱意芳心暗许。肖不凡前些年醉心武学,待到婚龄时考虑成家之事,但也一直情路坎坷。他能感知高飞燕的情意。两人心有灵犀,一个秋波頻传,一个热情周到,呵护有加,待到分手时一对璧人都已笃定此生的爱情鸟非对方不可,就只差海盟山誓了!
肖不凡救出高飞燕后,再协同衙门经过殊死搏斗终于擒获敌首,彻底捣毁了为祸乡里数十年,在这一代最大的土匪团伙,为百姓赢得一片祥和,为此百姓们自发组织起来把“一代大侠”的牌匾送到吉祥镖局,使得镖局名声大振,生意更加兴隆,从上到下对肖不凡倍加推崇!
随着时间推移,肖不凡与高飞燕的爱情也发展得如火如荼。他们鸿雁頻传,又相会几次,面对青山绿水,他们依偎着,感觉到了无限幸福与甜蜜。高飞燕把醉人的吻与一颗芳心全给了心爱的人,并含情脉脉地在心爱的人怀里说出了让任何男人都感动得一塌糊涂的话:“不凡哥,没有你,燕儿宁愿去死!”...
然而他们的爱还是得到了飞燕家族的极力反对。原因自然是门户不当的问题。飞燕的舅舅在京城为官,正给外甥女牵线了侯门公子,而飞燕的父亲也正想着仕途上能得到提携,便横加干涉。但此时的肖一凡已是公认的英雄,享誉全县了,如果表面以权势力拒,自是不利口碑。遂私里把这事交与师爷去办,并暗示属下可用非常手段。
于是本就盛名的“吉祥”镖局更加出名与热闹了。以前是生意红火,现在还多了一批批不断上门比武兹事的人,来者有江湖大侠,也有地痞恶魔,他们从外地赶来镖局挑战,专门指名要与肖不凡决一雌雄。
“吉祥”镖局的掌门很义气,力挺肖不凡,三拨兹事者都均被打败。肖不凡更是显露了高超的武功,尤其是对阵江湖狂魔神拳太保时让所有人眼界大开。
神拳太保孙铁成原练少林,在江湖上创下不小名头,后来三十岁时自创一套拳法齐少林武当八卦于一身,十年来不知打败了多少武林高手,名噪一时。这次挑衅,打败了吉祥武功颇高的中年镖师,其徒弟上场,不到三个回合,即被一拳打断肋骨。于是逼得肖不凡只有全力一战。
这孙铁成果然武艺高强,不仅功力深厚,而且心狠手辣,又机敏过人,与肖不凡大战五十回合竟是丝毫不露破绽,逼出肖不凡出道以来还从未用过的看家绝学——“嫦娥奔月掌”,那身影果是漫妙绝伦,把在场的人全看醉了。第五十二招时,神拳太保中了一脚,遂直退八步,但肖不凡以不可能的身法继而凌空飞起竟越过了神拳,在其背后击出一掌,这一掌只使出五成功力,孙铁成已口喷鲜血倒地不起了。他是被弟子抬出吉祥镖局的。
许多人都认为这家伙恐活不成了,只有肖不凡清楚,他至少得静养八个月才能动武,而功力将会折损三成。肖不凡是见其武功过高,又为心不善,若不损其功力,继续为祸则江湖极少有人能制服,故才略微薄惩,如刚才那一“嫦娥奔月掌”使至六成的话,这神拳太保的武功可就全废了。但愿他能自省,从此以武仗义,不再为祸。
尽管找上门的人一拨拨败北,但肖不凡却也侵食难安。他知道如果自已一日不离开,吉祥镖局将永无宁日。他虽不惧来犯之敌,但平添这些动乱,他实心痛,尤其镖局里被打伤的兄弟们令他十分负疚。于是他给高飞燕写了封信,说家中给他觅得一门婚事,他难以拒绝,只有返乡成亲了,望她勿怪,一切均是天意。并给镖局掌门说明心思,还请了一干熟悉的哥们吃了顿酒算是辞行。
但他并没有说明离开的时间,他怕大伙的挽留,更怕自已反悔。因为他的情感已与这座城深深相系:这里有一直很赏识支持他的镖局掌门人及他的弟子们,还有一干熟悉起来很正义的江湖朋友与老板及贩夫走卒们,这里更有他深深相爱的恋人高飞燕...
于是他化妆一番,打算悄悄离开。所以在“醉仙居”见到的熟人们时都形同陌路,因为他已戴着胡须易容成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了。
出得“醉仙居”,肖不凡十分低落,他连看到街头摆小摊子的人都感觉无比亲切,心里说着,平安是件多好的事呀,善良的人们,愿你们珍惜生命与祥和,当心里又念叨起高飞燕时,泪就不由地流了出来,顺着胡须直往下滴。
不觉已至码头,他要坐船离开这里而南下。但他朦胧地看到岸头足足有三四十人,哦,有镖局掌门,有他教的徒弟们,还有一些很要好的江湖朋友...
他傻眼了,使劲用袖子擦去泪水,才看到真的是他们,真的是!
越来越近,他看到他们的眼里竟都注满了泪水来为他送行!原来他并没瞒住“万事通”蔡春天,而被告知了吉祥镖局的掌门,就上演这一幕送别!
他激动地扑到了这位知遇之恩的掌门怀里,孩子般地哭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很阔绰也很利索的公子前来喊掌门人,说是有一支特别重要的镖要保,特向吉祥借人,只借一名少侠——肖不凡!只保一名妇人前往河东府。
一番交待后,肖不凡答应护镖,便跟早已准备好的官轿与一批并不太熟悉的镖师们出发了。
而轿内坐着一位四十许的妇人,只是肖不凡并不知道她正是经过江湖侠客们易容的高飞燕!
本篇独立成文!
也可续读江湖儿女2之《肖老爷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