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信也寄不出去,我就不祝你什么喜乐安康了,你也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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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肆,今天的飞机沙尘暴迫降,在大厅匆匆走过的时候我看见你了,行色匆匆走近我路过我,等我回头人海茫茫,人们都行色匆匆走过路过,人海里没有你,也没有我。
时光暮暮又迟迟,我依旧没能忘记你,相反,思念像火烧野草,越压抑越高涨,一下就燎了原。
阿肆,你嘴里从来没有真话,却总能让我甘之若饴。你总把爱挂在嘴边,年少无知,看见什么都说一辈子,却转眼忘得一干二净。所以请认真说爱我,一次就好。后来这句话隔着茫茫人海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还是没能被它的主人说出口。
乔先生请正视我,烟雾缭绕中请坚定的看向我,一秒就够。
我冲广阔无垠的天空开了枪,林间栖息的乌鸦受了惊,扑腾的翅膀遮住了本就暗淡的阳光。四下无光,阿肆,把枪拾起指向我,请制裁我,用冷漠和烦闷杀掉我痴心妄想。
广播噪杂的音乐里混着机长语音不详的道歉,人群喧哗的声音好像淹在水里一样失真。旁边的小孩坐在大人的腿上摆弄袖珍地球仪,时不时仰头看头顶的手机壳发会儿呆,我看着他手里转个不停的地球仪也陷进了回忆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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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条线过去就是外面,是我想去的地方。”
彼时,少年正当年少,鲜衣怒马,俊气的剑眉总是挑着,眉梢留不住清高肆意。折一朵四月的花,眼角都印染着笑意。
你总想着去远方,说书上的天上白而辽阔的,可这里的天却是碎的,重庆冬天难得好天气还没来得及看上几眼就被缆线坏了好心情。
阿肆,所以你心驰神往踏上征程,略过广阔的国境线往南,再往南,是富饶的西双版纳,就是天空辽阔的远方。在有些个睡不着的夜晚你会不会看着无际的天发呆,想着从这里往北再往北就是生你养你的汉海,是幅员辽阔的中国。
阿肆,你可真没良心。
狭窄的小巷留不住你,昏黄的路灯留不住你,亲手种下的老桂花也留不住你。少年拖着行李箱一路往南,行色匆匆。你渴望逃离一切,急着和过去划清界限,和我划清界限。凌晨我站在机场门口,看着你一步一步地走过来,我努力说服自己放手,却做不到看着你从我身边擦身而过却无动于衷。我只来得及捉住你衣摆,你却是直直往前走,连一点儿犹豫都不曾泄露。
阿肆,所以你远赴山海就是为了错过我吗?
阿肆,我很难说再见,也没勇气去再见。我怕再见骗我,思念的人不会回头。
阿肆,想一出是一出不是个好习惯,别这么不近人情,亲爱的。
很多个睡不着的晚上,打开窗户,看着一点微乎其微的光落在窗棂上,城市太亮,我分不清是月光还是霓虹灯,就自欺欺人说它是星光吧。我觉得星光比月光更像你一点。你就像是一场大爆炸后横空出世的恒星,按着自己的节奏漫游宇宙,你发出的光芒并不耀眼,却能穿透所有的妄图遮掩你的陨石和行星,将一束来自亿万年前的光撒到我的窗前。这光落在千家万户的窗上,只有我发现了,我对此心存侥幸。
阿肆,你总喜欢带着预告式的离别。以前是,现在还是。你总是对人若即若离,面对分别也表现得事不关己。就像现在我站在人群里,你站在人群外,我们中间隔了好远,远得我有点犯怵。
离得近了灼眼,离得远了又觉得冷淡。
准备去西双版纳的那几天,你总是早出晚归,准备办签证去见朋友顺便去很远的地方拍纪念照,你从不告诉我这些也不带我一起,甚至于连你的登机时间都是从别人只言片语里拼凑出来的。我自以为是可以拦住你,可终究是我自以为是。没来得及说上一句完整的质问,你轻飘飘的一句,就让我满心愤愤溃不成军。
“有事?”
所有的故事里,男女主相遇的时候总是在离别,在车站,在机场,在岔道。所有的遗憾里,女主一句别走就可以成为故事圆满大结局的句号,可现实不是故事,没有作家精心策划,也没有天时地利。
我看着你从检票口走远,渐渐走进人海消失不见。我无法告诉你,我站在咖啡馆看着飞机起飞向南时的心情,或许我已经在寒风中麻木,又或许我已经心平气和的接受事实,这都不是能放下你的理由,我想我应该是哭了,我很小声的抽噎着,路人会看向我打量我,会在心里嘀咕一句,这姑娘怎么了?
阿肆,你走后的第二年,老桂花被拦腰锯断,只留下一人合抱大小的树墩子,我看着树被电锯锯断,看着它孤零零的倒在路边,叶子已经被环卫工人剔掉一半,它就躺在那里像个老太太,路过的人会看它两眼,却不会蹲下来问它疼不疼,还会不会开出黄色的小花。
后来又移来一株黄角兰,孩子们绕着树干比赛,大人们也忘掉老桂花,夏天他们围着老桂花的树墩子下象棋打扑克,借着黄角兰庇荫纳凉。黄角兰开花也香,是那种淡雅的香,有人会折下黄角兰走街串巷卖花,淡雅的花香就跟着飘满整个区。可我依旧忘不了老桂花的香,那种只能存在脑子的香里有姥爷家桂花糕的味道,有我们年少的影子还有辗转反侧说不出口的情话。
如果很多年后,我们再见面我一定会第一个认出你的。因为我见过你,在白日的恍惚梦里,在新年的爆竹声里,在飘渺的烟雾里我都能看见你,我想把我满心满眼的爱意说给你听,我爱你,很爱很爱,不是一句话就能说明白的爱你。
阿肆,我没办法说明白爱,正如我没办法解开数学题一样,我想我得爱你,所以我爱你。
前路漫漫,灯火稀稀,你是归人也是归途。月亮躲进云里不肯见你,星光点点却不言语,也许你会因为前路茫茫而迷路,但我会在路口掌一盏灯,我常在想我们见面的第一句会是好久不见,还是我好想你。
我猜你大概不想见到我。
我终于长大离家,漂泊在人群里,我像个流浪者和人群保持一点若有若无的联系。在地铁上,我会插上耳机,当嘈杂的人群被耳机隔开,我会陷入自己的世界里,短暂屏蔽掉社会的规矩和人们骂骂咧咧的吵架声。有时我也会买酒,喝到半醉半醒再打开音响随着音乐起舞,我跳得并不好,会碰到茶几桌,第二天酒醒膝盖会疼得站不起来。可我不怕,人类的扮演游戏经常累得我喘不上气,咄咄逼人的老板,没事找事的客户,和对你日渐增加的思念和爱意,这些都压得我胸闷。
所以,多亏了还有音乐和酒精,不然人们澎湃的感情该往哪里藏?
等疯长的野草被火燎掉张牙舞爪的叶片,被烧毁得没了根的,萎败在深色的土地里,会有白色的小花冒头,漫山遍野,我目光所及都是白色的海洋。阿肆,别碰它们,别扼杀我最后的幻想。
飞机再次飞向天空,一直往南边飞,飞过国境线,飞过辽阔的天,飞到少年的面前,飞到少女的心里。
阿肆,我来找你。
2019年4月16日
锦
【人间文品】品人间美文,赏人间美景,让我们一起携手经营着人间的春夏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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