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去世的时候我放声大哭,大家都以为我是外婆看大的,和外婆感情深厚,所以才会痛哭,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我哭的是外婆又不是外婆,我哭更多的是为了自己。哭自己的遗憾懊悔,哭自己的无能为力。
记得小时候,我经常对外婆说,等我长大了,给你买一座大房子,你和我一起住好不好?每次听到我这样说,外婆总是很开心。
可是随着青春期的到来,之后到外地求学,然后结婚生子,一直到现在年近不惑。誓言犹在耳边,外婆却已经不在。她活到98岁高龄寿终正寝,到底也没住上我买的大房子。甚至在她晚年很是无助的时候,我也没有帮上一点忙,没能出过一份力。
外婆七十多岁的时候就准备好了送老的衣服,到哪个孩子家里住就带到哪个孩子家里,她经常说的一句话是“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可是她闯过了七十三,又闯过了八十四,一直活到了九十八。
在外人看来,外婆是个有福之人,起码没有活到令人讨厌的年龄被子女丢下。
在生命的最后这二十年时间里,她被几个子女轮流赡养,谁空闲多了就把她接到谁家去,没有人计较你多一天我少一天的。只是最后几年还是住在小舅家里的时间多一些,毕竟老的观念里还是儿子养老,总住闺女家会被别人笑话。但即使住儿子家,几个闺女也总是隔三差五的去看她,给她买新衣服和各种好吃的。
然而只有我知道,外婆这二十年过的并不开心。子女的家里再好,她心心念念的仍是自己那几间破屋,和村里朴实善良的街里街坊们。
外婆常常念叨着想要回家住,但是没有子女满足她。并不是他们不孝顺,而是他们太孝顺。他们总怕老家里太冷,外婆会冻着,他们担心外婆一个人在家里会摔倒,他们担心她做不了饭提不了水,他们以爱的名义找各种借口阻止外婆回家。
他们各种不放心,却没有人主动提出愿意陪外婆一起回老家去住。因为住惯了现代化楼房的他们已无法忍受那又潮湿又阴冷的老屋,哪怕他们也是从老屋走出来的。况且他们现在也都有自己的家庭需要维护。
外婆心里大概也跟明镜似的,知道他们不可能放心她一个人回老家住,也没有人能够撇下自己家里一摊子事陪她回去住。于是她退而求其次,希望可以送她回去看看。
然而就是这件小事,外婆念叨了二十年也没能成行。因为她的子女没有人会开车,而子女的子女正是年轻创业的时候,她的子女也不忍心劳烦自己的孩子,最后就只能委屈自己的老娘了。
我很想帮外婆达成心愿,却也无能为力。所以当她去世的那一刻,我再也无法自抑失声痛哭。
我哭,如果我年轻的时候足够努力,那么现在的我会有自己的车子,我会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一个人带她回家。
我哭,如果我年轻的时候足够努力,那么现在的我会拥有一座花园式的大房子,我可以把外婆接来和我同住,就像倪萍和她的姥姥那样。
我哭,如果我年轻的时候足够努力,我可以雇佣她任何一个子女轮流给她当保姆,陪着她“为所欲为”。
我哭,如果我年轻的时候足够努力,我便能够在她最盼望着有人陪她的时候亲自陪着她,而不是为了自己的小家庭奔波忙碌,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见到,连最后一句话也没能和她说。
我哭,如果我年轻的时候足够努力,我便不会留下这么多的遗憾和懊悔。
有人说,我这么努力,就是为了让自己成功的速度,超过父母老去的速度。有人说,现在的努力是为了将来能够有所选择。咪蒙说,很多时候,钱就是自由。很多时候,钱就是尊严。我们有财务上的自由,才有选择上的自由,甚至才有人格上的自由。
而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