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突然在老家的一个微信群里看到一个信息:老院子,周婆婆去世了。
群里说的周婆婆,算起来我应该叫伯妈,也就是伯母,在我们老家,叫伯妈要更亲近一些。从小到大,我都这样称呼她。
这位伯伯家,听我爸说,往上追寻3代以上都搭不上脉。
伯伯家与我家同住一个大院子,邻里邻居的,平时接触比较多,打交道比较多,又因同一个姓,同我爸又是同一个辈分。从小我就一口一口伯伯、伯妈的叫着,故之也感觉亲近不少。
我离开老家20多年了,听说我离家没几年伯伯就去世,算来去世也近20年了。留下伯妈与一个未成家的堂哥相依为命地生活着。
现在伯妈也去世了,马上我想到的就是——我那可怜的堂哥该怎么生活呢?
堂哥比我们大好多,算起来今年也60多岁的光景了。堂哥一辈子没成家,不是不想成,努力过没有圆满完成而已,听说腿脚也不灵便了,好多时候得躺在床上,下地活动得拄根拐杖才能站稳。
堂哥年轻的时候是个篾匠。篾匠就是用竹子为原材料,编织一些农村人常用的农活工具,比如:撮箕、簸箕、背篓、晒席、竹耙等。也编织一些家用器具,比如:凉席、竹凳、竹椅、竹床、竹柜子、竹筷子、竹篮子等。
堂哥的手是很巧的,能编织出好多好看又实用的东西。记得小时候他还帮我编过一个竹篓子,我常背着竹篓子下田下河沟摸鱼。编织这些东西需要时常跪在地上,腿脚打不开,现在想来,堂哥的腿脚不灵便可能就是那时候的劳作留下的后遗症。
堂哥的那个年代,还没有多少人外出打工,基本上当时的青壮年都在农村,要么有点手艺帮别人家干点零活,挣点零花钱,要么就是守着自己的一亩二分地生活。农民靠天吃饭,遇到风调雨顺的年成,大家伙能吃饱个肚子,遇到水灾、旱灾、虫灾的年成,肚子都吃不饱。
按说堂哥是个篾匠,会编织竹制品,多多少少的能挣上一点钱,光景应该好些。
堂哥有个致命的弱点——他是个半聋子。就是耳朵有点背,声音小了,他听不到,即便能听到,也不是很清楚。别人跟他说话,他往往都是似懂非懂,一知半解的。
堂哥该找对象成家的时候,姑娘们都嫌他是个聋子,没人愿意。伯伯、伯妈都很着急。
记得有一天,我放学回家,看到院子里来了好多人。堂哥家那台播放磁带的录音机声音开得很大,传得很远,我在离家很远的山坡上都能听到。录音机里播放着喜庆的歌曲,很是热闹。
还没到院子,就听有人说,有人给堂哥带来了一个媳妇,跟我们这里的人长得不一样,穿的衣服也不一样,说的话也不一样。
好奇的我挤进小屋子,看见一个头戴黑帕子,身穿黑连衫,带着两只大耳环的姑娘,怯生生地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一帮大人对着她嘻嘻哈哈地品头论足,基本都是伯妈家的一些亲戚。姑娘不说话,只是用两只眼睛警惕地瞪着周围,眼睛很亮,睫毛很长,长得很漂亮。当时我就想,堂哥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姑娘做老婆了,心里很是为他高兴。
后来得知那姑娘是我们乡6大队一个外出打工的人带来的,说是四川甘孜州那边的,不是汉族的,是个藏族姑娘。怪不得,她与我们这里的人不一样呢。后来还得知,带来姑娘的人,找堂哥要4000元钱,才能把姑娘留下。当时的4000元可不少,虽然堂哥有点手艺,平时可以挣点小钱,但4000元还是不够的。
堂哥当时已经30岁出头,在农村来说,已经是大龄、超大龄了。同他年龄上下一起长大的,19-20岁就成家,孩子都十来岁,孩子都已是大小子、大姑娘了。堂哥再不成家就很有可能一辈子打光棍的命了。为了堂哥的终身大事,伯妈没办法,只能到处去借钱,东家一点,西家一点地筹起来,零零碎碎一大包,全部交给了那个所谓的媒人。
再后来的一天,是我们乡赶集的日子,堂哥带着那姑娘上街赶集。堂哥本来是准备给那姑娘买身本地的衣服。
在服装店里,衣服还没试好,那姑娘指着自己的肚子,比划着说难受,要上厕所。
带她去上厕所,堂哥就在服装店门口等着。
可好长时间了,姑娘没从厕所里出来。堂哥着急,打听一个刚从里面出来的妇女,妇女说里面没人,堂哥更是着急,拜托妇女再进去看看。
妇女有些不情愿,堂哥就跟她说好话,妇女没办法就再进厕所去转了一圈。回来说,没有,里面就是没有人了,要不你进去看看。
听到这话,堂哥真是急了,也不管什么男的厕所、女的厕所,飞快地从那妇女旁边直冲了进去。
而后就听到厕所里传来痛苦的嚎叫声。
堂哥的媳妇跑了。
那个姑娘跑了以后,媒人也找不到了,钱也没了。堂哥痛苦地活着直到现在,还是没有成家。听人说,这些年,堂哥就和母亲一起相依为命地生活着。
伯妈走了,身体不好的堂哥孤苦一人,他该怎么办呢?远隔3000多公里之外的我为他着急呢。
离开老家20来年了,老家的信息,老家的政策掌握得不多。
愿农村的基层政府能多关心关心这些弱势群体,愿党的阳光能普照在他们的身上,温暖在他们的心里。
愿伯妈在天堂好好安息,愿堂哥好好地安度晚年。
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