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不知何时就来了,起初无感,恍惚间听到细细的叩击声,抬头侧耳,原来窗外已是一片水幕。氤氲的水汽在天地间充斥着,几点雨滴似是脱缰的野马,夹杂着被滤过的空气,破窗而入,打在我的脸上,凉凉的,没有恶意。
心中莫名的被这雷雨感染,产生了奇妙的通感,竟从这雨水中嗅出了申城的味道。
印象里,申城的雨也似这般,一道明晃晃的闪电划过,撕裂了灰暗的夜空,不待眼睛跟上,耳朵里已传入隆隆的春雷声。然而又等了好一阵子,却迟迟不见下雨,顿觉无趣,于是将注意力转移到电视里正在播放的悬疑推理剧,或是枕边尚未看完的睡前读物。若是不出意外,桌上还必有一杯白开水正自顾自地冒着热气。
正看到入迷处,鼻子中突然窜入一丝潮湿的气味,再一细闻,还能嗅出泥土的芬芳。起身想把窗户关上,才发现窗上已经挂满无数水珠,那雨无声无息、自说自话地来了。世界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纱,远处透着点点灯光,近处是一片升腾的水汽,雨水淅沥而富有律感。此刻,这穹幕下没有车水马龙,没有川流不息,申城在这一个角落里独自散发着它不为人知的一面,静谧,寂寥,如生梦境,如登天外。这一切,是那么朦胧而又神秘。
雨下正酣,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脆声不绝于耳,而我知道,申城睡熟了。
不论是申城还是洪城,但凡江南的雨,想必都是这样,来得轻,走得轻,心也跟着轻了。
起风了,恍惚间有种“我欲乘风归去”的洒脱,跟着风走,随波逐流,随遇而安。
纵观人生,人倒和这雨珠极为相似,不知自己为何而来,不知自己到哪为止,忽而被风托起,然后飞向远方,某刻坠入地面,归于尘土,来得轻,走得也轻。原来,我们都是没有乡愁的人。
人们一面感叹社会浮夸、现实残酷、理想天真、生活艰辛,一面强迫自己去接受,去适应,去改变自己的初衷。屈服之后抱怨,抱怨之后接着屈服,也许这就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劣根性吧。
然而,社会是运动着的社会,当今社会上发生的一切怪象、乱象,都是社会发展的必然结果。人人都是社会发展的奠基石,永远都有后来者踩着我们的尸体前进,而这是我们从出生一刻起就应该做好的觉悟。现实很残酷,但人心不能残忍。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与其说人生固有八苦,倒不如说八苦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人生。可见人生就是一场悲剧,大悲剧里有一场场小悲剧,主题相仿,得与失,生与死。然而往往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只有经历大悲,才能承受大喜。有些人看不到这一点,自诩为隐士,归隐山林,淡泊名利,表面怡然自乐,其实冷暖自知。有句话说的好,“大隐隐于市”,真正的隐者绝不隐居于深山老林。因为人生这场悲剧需要人不断去演绎,每一个人都是主角。区别在于大隐之人通过一遍遍的演绎,逐渐记起内心深处那些最真挚的情感,他们隐居于心灵的原乡。我想,他们是有乡愁的人。
那天看《新不了情》,阿敏临死前留了一句遗言:如果人生最坏只是死亡,生活中怎么会有面对不了的困难。看到这里,心脏像是被狠狠捶了一下,大脑一片空白,感觉灵魂都在颤抖,下一秒脑海里很突兀地冒出一句话,把自己感动得热泪盈眶:如果人生最坏只是逃避,生活中怎么会有无法改变的现实。
正因为有些现实看似无法改变,所以我们才想着要去改变,因而我们成为万灵之首。
人生何止八苦,欲无尽,则苦痛亦无尽。没有把这些苦好好痛悟一番,何以叫做人生。
当旁人问阿甘为什么要奔跑的时候,他淡然回答“Just run”,那么现在,当有人问你为什么要直面生活时,你可以告诉他:“我只是在寻找乡愁。”
永远相信美好的事情即将发生,我们终究不能成为没有乡愁的人。
——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