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偶得:我们在小时候对世界的想象基于有序的基础上,而世界实际上是一个由无数无序的齿轮链条所构建的混乱综合体,即使是制度的缔造者,亦不能料定它的变化,因而我们在成年后往往发现世界与理想截然不同,或者说远远不及,由此愤懑伤怀,长年不可脱。
2025.7.7
这一次发病接近第一次发病最严重时的状态,而不同的是这一次我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意识一旦从药物强制的睡眠中清醒,便开始心慌。晚间困而不能眠,而白日头脑昏昏是和第一发病不同的,不知道是否是轻的表现。
大夫解释为没有理想的亲密关系来帮助缓解我焦虑,觉很中肯,这也是无法的事情。我从心底的颤抖究竟是在害怕什么呢?也许找到了就能变好。是因为和父母哭诉争吵而把唯一的亲密关系不能提供一丝慰藉的事实摊开到表面了吗?是因为要独自面对所有恐惧而余生大概找不到可信任依赖的他人的事实被摊开到表面了吗?是因为人生是毫无意义的体验这样虚无的说法铺张开来蒙在心脏之上吗?这都是我暗中早已知道的。为何暗中久知的事情被摊开仍会令人前所未有地悲伤。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人的恐惧会随着认知的加深而愈强。第一次发病的焦虑症状更严重一些,但却没有这样害怕,或说没有意识到害怕。
我在害怕什么呢?是所有已知和未知的总和吗?人通常是害怕未知的,是因为我连已知的也害怕,所以我的害怕显得这样严重吗?
可以自劝的理由也是很显而易见的:害怕是没有用的,没有用的。虽然很明白但仍无法停止害怕,若是到了大事之前反而未必害怕了,头脑会愈加清醒,行动力会愈加利落。而害怕的一切事未发生而可能发生之时,便是无用的焦虑了。难怪说知行合一为圣人,写到这里了悟了这一点。主观明白和身体明白是两回事情,凡人大抵是如此的。
应当少回家一些,但住在外面吃饭的花费更多又使我焦虑,其实也尚可担负且有一点盈余,虽远不如租房前的多。总是焦虑在这无用的事情上,反省这焦虑的无用而又再添一层焦虑。其实我已活得好过许多人,活得算是舒适。或许也有苦夏的原因吧,吃不下而又肚饿总是使人不开心的。
若快乐时应该沉浸在快乐之中,而不当警告自己乐极之后必有悲,这是想得太多的弊端。应该学习,更多地学习,而精力和耐心又并不能跟上。且消磨吧,且消磨吧。如好的难留一半,心病也总会慢慢被消磨掉的。
不要怕,不要怕。
2025.7.23
近两周在波动中都有所感想写下来,但因懒而未打开文件或电脑。有些想法或在这个过程中忘记了,现在只能勉强回忆着写写。或许我巨大的怯懦也不能全归咎于家庭的原因,因为最近回忆起一个幼年的碎片,或许是幼儿园前后?已记不清了,在搬家前的老房子里,我和姐姐坐在床上玩玩具,似是因她说了一句冷语,我便自觉心愧得不断往远缩去,以致从床上掉了下来,手臂脱臼。脱臼的疼痛已完全想不起来了,但这个碎片却很清楚。但时间已久,也不知这清晰里面有没有不自知的嫁接。若从这一段来看,似乎我的怯懦是由生而来的,由基因而定的,后来的任何事只是深化加固了它。在童年里,父亲没有成为我心中抵挡外难恶侵的象征,却留下了稀少而鲜明的暴力的影像。我的记忆似乎天生更爱保鲜那些令人痛苦的片段,以便一年三百六十日,时时拿出来逼迫自己。
此外自觉有所开悟的,是我可以坦诚地承认作为女性对情感的巨大需要与对它质地纯粹的苛求。这是正当的、理应的、不丢人的,我终于从心底确认了这一点,并且坦然地接受了这一点大概终之一生都会得不到满足的预料,不再为此感到惶恐或嘲讽。
状态较最痛苦时有了一些好转,虽然仍是不能自然入睡。好转后还是会因母亲的催问而涌起莫名的心慌,或许我直到她离世之前都不能摆脱她无意的影响,或许我将如此一生。今天若在这里停笔感觉太消极了,虽然找不到解法但当下的心情似乎也没有这样消极,然而想一想要用什么积极的词语来作结束语又想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