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祭
又是一年清明节。
我的悲伤被时间的流水已冲得清淡而苍白,我不能天天哭着过日子,我还得继续活。弟弟的骨灰埋葬在遥远的南京,我在老家祖母的坟前哀哀的哭,我的眼泪止不住,黑色的烟灰腾起来,在空中打着旋飞舞,最后落在我白色的衣服上,多像我的祖母、多像我的弟弟在抱着我哭。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每年的这个日子,不是风,就是雨,抑或是风雨交加,难道上天也有感应,他知道凡间人的痛苦?
姑母打电话说她已经出发了,正往地里去,我这边也赶快收拾清楚,去集上买些冥币、冥纸。
那一天比较冷,虽是仲春天气,天还是没暖和起来,我骑着电车,在风里疾驰,我想着我祖母的坟茔,孤零零的样子;我想着南京我弟弟的墓地,也是孤零零的……,风比较烈,许是我骑的太快,我紧握着车把,心和风一样凄凉。
到了,大姑也赶到了。
“姑,你走的挺快的。”
我和姑母打着招呼,姑母和我一样,眉宇间全是哀伤,平日里,姑母总是笑的很亲切。
“我把我买的纸发发。”我淡淡的说。
于是,我们一块在车上发纸,那黄色的纸张,黄的就像我弟弟住院时身上的黄,那时弟弟已经是晚期,医生告诉我们说所剩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南京,那么远,我坐在如蜗牛一般行驶的火车上,着急的恨不得能插上翅膀。车子几经辗转,终于到了,到了,我推开病房的门,一眼就看见了,我的弟弟,像一片树叶,像秋天里一片黄色的枯萎的树叶,轻飘飘无力的落在床上,四目相对,我怎么会控制住汹涌的眼泪?
弟弟离开我们已经一年多了,想他,在每一个失眠的夜里,眼前晃动着的,都是他的影子。想他,想的我生了满头白发。
冥纸在我的手心里巧妙的转成一朵黄色的菊花,层层叠叠,很是好看。弟弟,你看见了吗?这上面好几张冥纸上都湿了,你看见了吗?
姑母早已泣不成声,蹲下身子在路边放声大哭。
在我的旁边,是一座矮小的寂寞的坟茔,祖母,我又来了,您不孝的孙女又来了。我上次嘱咐你在那边找找我弟弟,祖母,您找到了?
39岁,弟弟,你的生命永远定格。姑母在祖母坟前哭诉着“您奶死了,我也不十分难过,她年纪大了,可——”,姑母的哭声梗住了,我的心又狠狠的疼了一下。
我弯着腰,用一个小棍拨着还未燃尽的纸灰,它们一片片,有的飞走了,有的就落在我白色的上衣上,弟弟,这是你回来了吗?你知道姐姐在念叨你,你又伏在我的肩上亲吻吗?
最后一粒火星也看不见了,我站起身,弟弟,祖母,我得走了!我伸开双臂,我想和你们好好的告个别,我拥抱空气、拥抱风,可我再也不会抱住我的祖母和弟弟了。
我走了,你们别送,我的生命未完,我脚下的每一步都是责任和义务,我想你,平日里也很忙碌,偶尔闲下来,我看看天空,看看云朵,看看月亮,看看树影,那里,可有你们的眼睛?
走了,别送。这就是命,上天非收走我的年轻有为的弟弟,上天非让我这么痛,我认命。
走了,奶——
走了,弟——
相逢只在梦中。
2019.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