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被所有亲人埋葬的我的婆婆,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了呢?大概就一个骷髅了吧。时不时还是会思念她的,她是一个活得比较完美的农村女人啊。
最重要的是如果她还活着,那么我丈夫的灵魂就可以好好安放了。再怎么说,有她在,我丈夫的肩上就有着沉重的责任啊。所以,即使是他怎样生病,也会撑了又撑,自己不可能倒下啊。如今,她老人家这一走,似乎把他的一些东西给带走了。如果一个人觉得可以放下一些东西了,那么也不见得就是好事吧。
这个冬天农村老家杀年猪的时候,我们没有回老家。一是因为有事脱不开身。二是因为好像没有期盼我们的人了,那么回去与不回去也就无所谓了。当然,大哥,大嫂肯定是让我们回去了,这说都不用说。还记得大哥准备杀年猪电话打来的时候,我丈夫的第一反应就是我老母亲在的时候,你们也还有那么一两年不杀年猪的,我老母亲这一走了,你们就杀起了年猪。说来我丈夫最在乎这些了,什么都是以他的老母亲为重啊。她老人家活着的时候,每年冬天必须杀年猪的。如果不杀,那么老人家会觉得不如人啊。即使村里人请杀猪客,她也不会去做,因为不如人啊。自己也没有能力请还别人,怎么去吃人家的。于是,她老人家每年养那么两三头猪,然后卖的卖,自己吃的吃。于是,在冬天合适的时候就杀猪,请许多人来吃猪肉。当然,因为自己有能力请别人来吃猪肉了,那么自己也可以名正言顺去吃别人的猪肉了。所以,我记忆以来,只有一次老家不杀年猪。但是只是不是自己亲自杀,而是我丈夫请屠户杀了之后亲自运送回老家的。因此,我婆婆照样可以请别人来吃猪肉。但是自从我婆婆跟我大哥家过了以后,有一两年的冬天没有杀年猪。为此,我丈夫难过了好久。因为,老人家不能请别人吃猪肉啊。因为,老人家会觉得自己不如人啊。或许,这就是责任啊。或许,一个人只要有一个理,就可以好好活下去了。这不,我婆婆这一走,好像把我丈夫的一些东西给带走了。
要不的话,杀年猪是我们家的大事。既然是大事了,那么一定是要我丈夫做主的。这不,这个冬天杀年猪的时候我们可以不回家。因此,我丈夫情何以堪啊。
要不我们总是要回家的。在那百花盛开的春天,我们是要回家的。你看,百花开了,老家变得多美啊。我丈夫即使什么也不做,也要回去桃花、梨花下睡上那么一阵子的,然后在老人家一次次目送中再出发。确实,我们是要回家的。我丈夫是爬树高手,他爬树可灵巧了。一定的时候,他要爬上门前又高又直的棕树,然后剥下棕树的外衣,然后我婆婆用牢实的线把它缝成蓑衣,然后我丈夫就拿着缝好的蓑衣,到百花树下睡上那么一阵子。或者穿上蓑衣去山上放牧牛羊,然后任凭牛羊胡乱地吃,而他却在大树下睡上那么一阵子。确实,我们是要回家的。特别是那每年出菌子的季节,我丈夫都要回去老家山上找菌子的。他可是是找菌子的高手啊。那千山万山的菌子啊,就像我丈夫亲自种下的一样。确实,无论父老乡亲谁去找了几百趟,他出发再去找,还是保证会找到好多好多菌子的。那些菌子啊,跟我丈夫确实很有缘啊。因此,我得以在老家认识了好多好多的菌子。什么大脚菇啊,什么青头菌啊,什么红根连啊……当然,这些都只是乳名啦。如果要让我说出学名来,那么那么多菌子我还真叫不上来呢。不过我知道什么样的菌子好吃啊。有的用火烧了吃,然后撒上盐,就可以拿在手里吃了。太香了,吃了一次就永远无法忘记啊。有的炒了吃,配上青椒,再配上韭菜。那可是饭桌上的上等好菜啊。确实,合适的时候我们是要回去的,老家就是我丈夫的一切,不回去不行啊。这不,我婆婆这一走,好像把我丈夫的什么给带走了。说来一个人身上背着沉重的责任,未必就是坏事啊。
一个人的存在是多么重要啊,她的存在连接着责任,连接着亲情,连接着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