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九十的福秀躺在床上等着生命的最后一秒刻,回顾一生经历丧父丧夫丧子之痛,现在陪在身边的只有最后一个女儿。
1936年春福秀出生了排第二,前面已有一个四岁的姐姐,在第三年母亲又生了一个妹妹。三岁的福秀被姐姐带着每天去山上捡柴火,在家做家务。姐姐带着去田里拾禾穗时,被一个老太婆拿土坷垃砸破了脑袋,连禾穗也抢了去。姐姐伤好后脑袋那块不长头发,只能用头发挡住。第五年生大弟,第九年生了二弟。父亲被抓壮丁去了,日子过的苦吧吧的,一担谷子把大姐换给别人家做童养媳。没过一个月姐姐跑回来了,说是那家太苦了,不把当人看,但是又被送回去了。然后福秀也被换出去当童养媳去了。童养媳的日子不好过,他们家养了十来头牛,每天鸡还没叫,就被叫醒去放牛,把牛赶到一片坟地,牛被吓的满地乱串。等把牛找回来,别人已经告到家去了,牛把别人的稻田踩坏了,上午回来看到锅里水上飘着一些饭粒,连水一块倒小碗里都没半碗,吃完还要去放牛。日子很苦福秀没待多久就跑回去了,这家回去了,母亲又给她另找一家,吓的她在半路就跑出去躲起来了,母亲边找边喊,直到母亲哭着说不送她去了,她才哭着出来。后来父亲从修铁路那偷跑回来了日子才好点。姐姐哭着从那家回来了,说什么也不去了。父亲找人给姐姐说媒,嫁到了一个离家远的地方,我们在给姐姐准备东西时碰到她的肚子,感觉肚子有一块比较硬。她之前那家也来闹过一次,说姐姐肚子有他们家的娃了,求着让她回去,但姐姐没答应。以为姐姐嫁人了这辈子很难再见了,谁知三姐妹嫁的都在一个地方的不同村,也算姐妹有个依靠。
福秀过了二十才嫁人,兄弟姐妹七个,福秀丈夫排老三。娶一个分一个出去,前面两个嫂子还和气,只有老太太每天找事,拿婆婆的款,福秀大儿子三岁时在老太太家吃饭,打破了老太太一只碗,被小脚老太太拿棍子围着房子跑了三圈,后面爬到屋后一颗桃树顶上面才没追。福秀干活回来看到儿子在几米高的树上睡着了,吓了个半死,一不小心掉下来命都会没半条。把儿子叫醒后让他下来,问清楚缘由后,拉着儿子和丈夫吵了一架。以后他们出去干活,儿子自己一人在家吃饭,不去老太太家了。没过多久,四弟媳跑来和福秀说,她要走了,在这个家没盼头。因为没生孩子婆婆天天找事,丈夫也是一个听话的,她待不下去了,回去了。老四媳妇走了,老四再没找到合适的。等过了两年老五娶妻没过久就去世了,人一下就没了。老太太有点受打击,后来两个妹妹嫁到广东去了,此生没再回来过。
福秀生了七个,养大五个,后面两个是儿子,生下没多久嘴里长东西就去世了,以为日子好起来了,大儿子考上大学了,大女儿嫁人了,小儿子不是读书料,在家赚工分,二女儿读初中,小五还是一个八岁的孩子。福秀丈夫瘦了,都没当回事,以为是忙的,谁知越来越瘦,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眼睛在脸上大大的,每天早上起来会吐很多的痰。在他身体不好的时候,村里叫他去当村组长,他拒绝了。村里以此为借口把他大儿子的大学通知拿走了,给了另一个为人民服务的人的儿子去上学。福秀丈夫没熬过中秋节就去世了。
过了两年实行承包制了,分田地时,还有人拿两年前事说,福秀小女儿的田就没分到。福秀也慢慢的成为了一个泼妇。给儿子女儿找好另一半,跟着小儿子生活,大女儿突发脑溢血去世了,只剩下两个小外甥女,女婿第二年就结婚了,断了来往。两年小儿媳妇突发癫痫掉水库死了,只剩下一个小孙女。只要子女平安就好。小女儿在她三十岁那年也突发脑溢血,幸好及时送医救了一命,也要人随时看着。五年后大儿子双腿大胯骨坏死,心脏也有问题,不能做重事,不能久坐,只能在家养着。
娘家有事第一个赶回去的是福秀,福秀结婚五年,父亲过世了,家里只有两个还没成家的弟弟,母亲身体也一下子垮了,福秀时不时回家去帮忙。过了两年小弟结婚了,母亲也去世了。福秀帮的多也管的多,大弟一生没结婚,希望小弟一家能包容下,弟媳心中已经没有这个帮自己的姐姐,只有一个管娘家事的姐姐。等到他们一家不需要帮扶的时候,这个姐姐也不要来往了。在大弟去世后,福秀七月半回娘家送纸钱,弟媳和她吵了起来,小弟是个听媳妇话的人,眼睁睁看着媳妇把姐姐赶出去,追出三里地去骂,让她永远别来,滚。自此弟媳一家会去其他两个姐姐家,就是没再来过福秀家。
福秀住着两个儿子修的两层小洋楼,听着邻居们的赞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这个房子还是她七十大寿的时候建好的,她摆酒席时就是在这个院里,七十大寿还有遗憾,而八十大寿啥遗憾也没有了,小儿子娶了一个和他过后半生的人,从小带大的小孙女也许了人家,之前担心看不到这个孙女成家,现在也放心了,找的孙女婿人可以会门手艺。这天应该是她最开心的日子,看着孙辈们那一张张有蛋糕的脸,她笑的很开心。
福秀觉得她会走在剩下的子女前面,谁知命运又拉开一箭,自己最喜欢的的小儿子,在工地做事一下就没了,救护车十分钟赶过来都没抢救回他的命。这个八十二岁的老太太受不了打击,得了老年痴呆,身体还不错能自保,就是记忆力不好。大儿子在家看着她,母子也不时有争吵。有人去他们家买板栗,福秀说我家有,我来锤,大儿子立马抢过工具,呛声道,这是我的,是你的啊。周边的人都知道母子关系不好,儿子时常骂老娘。小儿子出门的时候,大儿媳还骂过,老娘啊,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啊老人家寿命太长了,吃的是儿子的命。
福秀就这样过着日子,她说的话做过的事会立马就忘,有时一个问题能连问很多次。那么年轻的小孙女掉水库淹死了,只留下两个女儿。后来才知道她负债十来万,已经还不上了。从小带大的孙女没了,之前小儿子还有点血脉在这,现在连这点血脉都没了,小儿子这脉是绝了。小女儿的脑溢血也彻底没救了,十多年里已经发病了五回了,还是小女婿照顾的好,不然也早就没了。临了临了小女儿没了,只剩下二女儿一个身体好的了。大儿子身体也出现问题了心肌梗塞,和小儿子是一个病。小儿子是急性的,身体不注意立马就没了。大儿子是心脏堵塞了。儿子儿子都没了,只剩下大儿媳妇在边哭边骂,什么难听骂什么,福秀听着这话,眼里流着泪,心里难过的说不出话来。从孙女女儿儿子去世后,福秀都会问邻居她大儿子去哪了,今天怎么没看到他。之前大儿子在儿媳还管下,给她修修头发,隔几天叫换衣服,现在儿子不在,儿媳心里憋着气,没人管,穿着像个乞丐婆一样。二女儿不是不想接福秀去她家,刚去就闹着要回,家里房子没人管,半夜跑女儿床边把女儿叫醒要回去。没办法只好送她回去。因为儿媳的话两个孙子也觉得是福秀客死他们父亲。
福秀的九十大寿,身边只有一个女儿,对比十年前的热闹,很是冷清。生日过完没几天,福秀身体一下就倒了,女儿在身边伺候着。快闭眼时孙子赶了回来。她用自己的钱给自己办了一个葬礼。